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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世間之愛是否皆有所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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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會在夢魇之中等待着它的獵物。

***

澹台燼睜開眼睛。

一旁,景王與柔妃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景王欣慰道:“聽說燼兒在逍遙宗的外門弟子中道行出衆,資質更是出類拔萃。”

柔妃輕嗔:“學着玩兒也就罷了,怎麼,你還真想讓燼兒去修仙啊?”說罷,她自座中起身,走到他面前,“……讓阿娘看看。”

她輕輕撫上他的臉,掌心柔軟而溫暖,話語中滿是關懷與疼惜,“出宮這些日子,還真是瘦了一大圈。”

澹台燼遲疑道:“……母親。”

他知道她是自己的母親。

但他又覺得,他不該稱她為母親。

他的母親分明已經……

已經怎樣?

他想不起來了。這念頭好像隻是一陣毫無來由的心神不定。

“來。”柔妃親切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澹台燼低頭一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桌邊,面前的碗裡,菜肴堆起小山。柔妃還試圖往上再摞一筷子雞肉。

景王在一邊笑,侍立在一旁的蘭安和瑩心也彎起了眼睛。

“公主,用這個。”可憐的雞肉還在“山頂”搖搖欲墜,禦廚又送了菜品過來。蘭安機智地順手多拿了一個碗,幫自家公主解決了給兒子夾的菜堆不下的難題。

澹台燼隻能看着另一個碗裡的飯菜勢不可擋地“拔地而起”。

景王對上他的目光,笑着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也确實瘦了好些,可見外頭到底不比家裡。既然回來了,就多吃點。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什麼都重要。”他飲了一杯酒,樂呵呵地說,“對了,還有件事要讓吾兒知曉——在你修行期間,為父給你定了一門親事,新娘乃是盛國大将軍葉嘯之女。”

話到此處,景王放下酒杯,歎道:“盛景兩國常有龃龉,此番結秦晉之好,以後也能少些刀兵。”

柔妃放下筷子,含笑道:“阿娘本不想給你草草定下婚事。不過如今你既為儲君,婚事便關乎國本。葉家大小姐知書達理,還是個大美人,我想燼兒你會喜歡的。”

——葉家大小姐?

——是……誰?

奇怪的恍惚感又來了。

但他的嘴快過意識,不等他想明白,就已經說:“……全憑父王母妃做主。”

太陽照着亭下水波,漫射着令人眩暈的光澤。柔妃娴靜秀美的面孔在這散落的光線中忽近忽遠。

她笑着問:“燼兒,此番去逍遙宗修行,可有結識什麼青年俊彥?”

他聽見自己說:“盛國六皇子蕭凜,與孩兒相善。”

景王的聲音也好像在水波裡搖蕩:“……巧了,這次送親來我景國的正是蕭凜。你可與他好好親近親近……”

水坡、亭台、桌椅,一切都消失了。

他正與蕭凜并肩走在長廊上。

兩旁的宮人見他無不俯身,道一句:“恭喜殿下。”

蕭凜笑着對他拱手,似乎還說了什麼,但他沒能聽清。

他看了看身上的婚服,發現自己站在了大婚的宮殿之中。

正紅的囍字貼在窗上,龍鳳雙燭高高燃燒。宮殿寂靜,周圍彌漫着淡淡的椒泥清香。

一個穿着靛藍緝邊大紅織金繡鳳錦緞衣裙的女子坐在拔步床邊,蓋頭四角墜下燦金色垂纓。

澹台燼站在原地,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

空空如也。

他似乎忘記了一些東西——他究竟忘了什麼?

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風,吹得新嫁娘的蓋頭輕輕晃動。澹台燼走上前去,在碰到蓋頭的一瞬間,又猛然縮回了手。

不,這不對。他想。

什麼不對?一個聲音問他。

——哪裡都不對!

就在這五個字浮現于心中的刹那,殿中驟起狂風,徑直吹起了那赤紅的蓋頭,蓋頭之下——

亦是空空如也!

那一身火紅的嫁衣如抽去筋骨一般委頓下去,順滑的綢緞流淌在被面上,濃稠的、腥臭的……血。

澹台燼擡頭看去。

他看到面色蒼白如紙的柔妃。

青斑爬上她秀美的面容,她睜着眼睛,眼仁泛着詭異的青黑。

她已經死去多時了。

鮮血浸透了她身下的被褥。

“不……”他倒退一步,隻覺眼前的一切奇詭地扭曲起來。

“你這個弑母的孽畜!”暴怒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他轉身看到了提劍而來的景王。

澹台燼在一片混亂中喃喃自語:“不,我沒有害死母親……”

可他的母親已經死了——不是的,她不是死在這裡——她死在哪裡?

他也不應該在這裡——他在哪裡?

然而劍鋒已毫不留情地向他斬來。他倒在地上,感受到劍刃入骨的劇痛。

可是沒有傷口。

既然沒有傷口,血又從哪裡來?

他張開手,鮮紅的液體淋漓淌下,他已經分不清是生母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靛青色的褶裙從他面前經過,是蘭安和瑩心。

他擡手扯住蘭安的裙角,後者冷冷掙開,厭惡地俯視他,扔下一句“怪物”後,帶着瑩心離開了。

總是如此、一直如此,所有的人來了又去,他永遠被憎惡、永遠被放棄。

他不知道什麼是痛苦和恐懼啊。

可是——

“别走。”

為什麼他不願再被人厭棄?

“……别走。”

為什麼他不想再孤身一人?

一個修竹般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方才那黃粱一夢中,父慈子孝、衆星捧月的滋味如何?”那人問。

“可那都是假的。離開了虛妄夢境,沒有人在乎你,更沒有人會愛你。”那人說。

來者在他面前蹲下。那張屬于蕭凜的臉上露出淺薄而譏诮的微笑。

“一直以來,你都在模仿我。希望和我一樣,得到他人的認可。但方才在夢中,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父母的疼愛、唾手可及的王位……真是令我都羨慕的人生。”

“但是——”“蕭凜”湊得更近了些,好似在認真端詳他的神情,“你真的能感受到快樂嗎?”

不對。蕭凜不會說這樣的話。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說這樣的話?那個細小的聲音這樣反問。何況他說錯了嗎?你确實感受不到快樂——

澹台燼擡手捂住耳朵。

這沒什麼用,因為“蕭凜”的聲音還在繼續。

“若沒有你,你的母親不會慘死,你的父親不會痛失所愛;蘭安不會蹉跎歲月,瑩心不會受盡侮辱——他們都是你最親的人,可是他們都恨你。”

不。他從沒想過要害他們——

耳邊“叮鈴”一聲脆響,聲音很遙遠,但又好似近在咫尺。

那是什麼聲音?像是玉石環扣在輕輕碰撞——

平安扣。

“……帶上這個……我會去找你。”

“如果再遇到……記得叫我……”

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掙紮着浮現,又有一股力量強硬地想将它禁锢泯滅。

他在這激烈的争鬥中頭痛欲裂,終于抓住了來不及溜走的一縷靈光:那是一個名字。

“微生……舒……”

刹那間,這三個字彷如一柄利劍,轉瞬破開蒙昧的記憶!

澹台燼閉了閉眼睛,再轉頭看看周圍的一切——“夢境?”

“是夢境。”一個熟悉的溫和聲音出現在身側。

“蕭凜”臉色難看地退開了。微生舒在他旁邊坐下,“在找我嗎?”

剛才的痛苦耗費了太多力氣,澹台燼喘了幾口氣,勉強擠出兩個字:“……魇妖?”

“魇妖編織的心魔幻境。”微生舒說。

他親昵地覆上他的手,一雙琉璃般的眼睛平和地看着他,“你害怕嗎?這樣的過去和未來,這樣被人怨恨着的命運?”

“我——”

“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的況後海月?”微生舒輕輕一笑,“其實你那時并沒有什麼感覺,對吧?其他人的生離死别、悲苦怨憎,在你心中引不起一絲波瀾;塵世間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于你也如同過眼雲煙——你隻懂得保全自己,根本不懂得、也不在乎他人的痛苦。”

澹台燼的面色驟然蒼白。

這類的話他聽過太多了,比之更怨毒的詛咒他也聽過太多了。

可從沒有一次——他竟會因為幾句話而感受到近乎窒息的痛楚。

“我懂……我都懂。”

撐在地上的那隻手用力到青筋暴起,他幾乎是活生生從心中剖出了一句染血的悲鳴:“我隻是、感受不到——”

“你真讓人覺得可憐。”微生舒神情悲憫,“你雖然活着,卻體會不到一絲美好,甚至連痛苦都無法感知。你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給他人帶來災禍,讓人厭棄憎惡。所以,你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微生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聲音低緩而溫柔:“但至少,你的母親不曾怨恨你,她至死都愛着你。你想去見見她嗎?聽她親口對你說,她很愛你——她會從這種命運中拯救你。”

相信他吧,他從沒害過你,也從沒恨過你。

不,别信——

相信他!

微生舒又靠近了一些,澹台燼往後一靠,幾乎要被逼到床前的腳踏上。

他感受着對方拉過他的手,然後,一個冰冷的物事落入他的掌心。

他握了握,又低頭看了看。

是一把開鋒的匕丨首。

微生舒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你還在等什麼?”

對啊,他還在等什麼?

他想起無數個寒冷饑餓的夜晚,想起被他摔碎的琉璃神女,想起他咽下那些碎片時剜肉剔骨般的痛苦,想起數不清多少次瀕臨死亡的瞬間。

無邊黑霧中,蒼白燃燒的巨大雙眸凝視着他。它說:“你要嘗盡人間的苦楚,汲取無盡的怨恨;你背負着命定的詛咒,注定不得善終。當你的痛苦達到巅峰、生命走到盡頭時,我會來接受你的獻祭……”

可如今,他不想再等了。

他的手握緊了那冰冷的兇丨器。

微生舒坐在一邊,溫和地用眼神鼓勵他。“蕭凜”也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

他——

他的舉動終結于一聲清脆的“咔嚓”。

不是匕首割破喉管的聲音,而是人的頸骨被折斷的聲音。

一雙手從後面伸過來,“咔嚓”一聲扼斷了“微生舒”的脖頸,然後再一下,扭了“蕭凜”的脖子,整個過程幹脆利落、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猶豫。

“微生舒”與“蕭凜”帶着凝滞的笑容倒了下去,在半空中崩解成一縷縷黑紫色霧氣,霧氣中傳來魇妖的尖叫:

“不——你為什麼沒有被困住!你——”

尖叫戛然而止。霧氣被粗暴地擠壓成了一顆凝實的黑球球。

澹台燼:“……”

充斥在心中的頹喪與無望忽然全部消失了,他默默放下匕丨首,看着真正的微生舒從漸漸消散的黑霧中顯露身形。

他不知道微生舒在來此之前經曆了什麼,隻覺得那一身清雅的玉檀色都壓不住對方裹挾的寒氣。

第一次。他第一次見到微生舒如此具有攻擊性的一面。

他一直以為微生舒與蕭凜是一樣的。但在這一刻,他忽然發覺,兩人并不相同。

蕭凜是和光同塵、霁月清風。

微生舒卻是雲霓涵虛、滄波無涯。雲的悠然與水的柔軟皆是表象,至于那背後是什麼,沒有人看得清。

又或許……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夢境幻化的一切已經随着魇妖被擒而裂解消散。他們又回到了結界之中。

澹台燼依舊坐在地上,盯着微生舒思索,微生舒卻以為他被魇妖迷惑住還沒醒。

“沒事了。”微生舒幹脆屈膝半跪下來,擡手給他看那顆魇妖小球,“你瞧,都是假的。”

然而澹台燼沒注意那顆球。

他注意的是剛剛擰斷假微生舒和假蕭凜的那隻手。

骨頭折斷的脆響音猶在耳——不,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十分清醒了。

他扶着樹幹踉跄起身,啞着嗓子說:“我……我沒事。”

微生舒伸手攙了他一把,另一隻手随意一招,變出一盞晶瑩剔透的小冰燈,把小黑球塞進燈芯。

“給。”他把這盞獨特的魇妖燈籠遞過去,“雖然沒什麼大用,但好歹能照個亮。”

“沒什麼大用”的魇妖球球在小冰燈裡憤憤地跳了跳。

但除了讓燈芯忽閃忽閃地更亮了幾分外,果然什麼用都沒有。

澹台燼接過小冰燈,正看着其中左沖右突的黑球,冷不防身體一輕,整個人就被微生舒背了起來。

“……”他意思意思地掙紮了一下,“我能走。”

“嗯,我知道。”微生舒表示“贊同,但反對無效”:“可是路不好走。”

澹台燼便不再說話。

最後的自刎被打斷,夢境沒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精神上的疲憊無可避免,此刻他确實有些神思倦怠。

周圍那樣安靜。他隻能聽見草木被踩折、藤蔓被衣衫拂過的細微聲響。

他搖晃着手裡的小燈,看着幻化出的藤蔓和花朵如夢幻泡影般消散,看着那些被困住的人在藤蔓消失後一個個倒在地上,看着兩人所過之處結界自潰,虛假的晴空碎裂成萬千殘片墜落下來,像下了一場金色的雨。

各種各樣或驚恐或哀怨的扭曲臉孔在殘片中閃現,俱是情思憂懼、人心夢魇。

微生舒背着他走在這爛漫而扭曲、堂皇而陰詭的夢雨靈風中,解釋道:“這都是魇妖之前收集的人間怨憎悲苦。”

怨憎悲苦。

熟悉的字眼觸動記憶,澹台燼不免回想起那一頁舊紙和那一晚的故事。

“悲苦怅恨……衆生籬落。”他無意識地重複了一句。

“你是想起了轉生瞳麼?”微生舒笑說,“這些遠遠不夠的。生靈非獨指凡人,三界皆是衆生。三界的悲苦怅恨,區區一魇妖如何能容?或許隻有傳說中的魔神才能承當。”

“什麼是魔神?”

“是所見的反面,是無相的世間。”

紛揚的夢雨被遠遠抛在身後,結界之外,仍是深夜。微生舒在這寂寥夜色中說:“祂是罪業中永生的神明,不入輪回,難以消亡,因生靈的惡念永無止盡。祂是混沌中黯沉的底色,所見皆苦,全無歡欣,因這世間于他不過永夜。”

“是嗎?那聽起來,永生也沒什麼好……”

說話的聲音漸低漸無。幾番波折下,心神疲憊的青年伏在他背上沉沉睡着了。

微生舒聽着耳邊平緩的呼吸聲,輕輕一歎。

“你說得對,永生确實沒什麼好。”

“神太苦了……好好做一個人吧,阿燼。”

别去承擔神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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