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謝清韻終于小跑過來,站穩後用手帕擦擦額間的汗,然後牽住姜念遙的手,仰頭看着她:“對呀對呀,阿嫂,我們去用朝食。”
說完,這兄妹倆對視,謝清韻對着阿兄癟癟嘴表達不滿,謝久淮自知理虧地移開目光。
他前一日才回京中,這些年過慣了北地的日子,今日摸黑醒來隻覺得一整日沒練武不習慣,早忘了仍睡在屋中的姜念遙,更别提還有早上一起用朝食的事。
還是早上謝清韻急匆匆去習武場找他,他才想起昨日自己已經成婚的事。
三人并排往前走,謝清韻牽着姜念遙的手,很乖巧地問姜念遙是否有忌口的東西。
問過後,又說道:“阿兄從沒在京中和我們一起用朝食,以後又有阿嫂和我們一起,韻兒可開心了。”
謝清韻性子活潑,對姜念遙又格外熱情,一看到她,姜念遙心中便喜悅幾分。
與清韻交談幾句後,姜念遙又看向謝久淮。
昨夜裡見到他時,時辰已不早,屋内燭火點着,姜念遙看他的樣子總覺得不真切,像是從夢中走出的人。
如今天色大亮,姜念遙的目光細細勾勒他的臉龐,這才發現他比三年前更高了些。
三年過去,人總會有些改變。
江不回那時總用一根白色發帶束着頭發,發帶尾端墜着一顆小小的珠玉,襯得那劍眉星目愈發神采飛揚,騎在那名叫“赤野”的馬上時,像是一陣絕不會停歇在某處的風。
而如今的謝久淮頭戴墨冠,烏發全束起,眼眸漆黑如墨,輕輕瞟人一眼,威壓重的讓人背後發寒。
不知道這三年,他在北地過得好不好,是忘了三年前的所有事,還是單單忘了她。
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姜念遙相信她以後總能知道這三年他都經曆了些什麼事。
因着那目光頗為認真,謝久淮終于回望,解釋一句:“今早去習武場忘了時辰。”
他以為姜念遙看他,是在怪今早的事。
姜念遙知道他一心想要回北地。
當着小姑子的面,姜念遙無法說的太仔細,隻含糊道:“昨晚夫君說的話,念遙都知曉了。念遙覺得侯府很好。”
這是不想再談和離的事。
謝久淮看她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因着稱呼,他頗有些不自在,隻道一句:“如此也好。”
看到阿兄和阿嫂似乎沒有鬧什麼矛盾,謝清韻咧嘴一笑,攥着姜念遙的手更緊了些。
三人到膳廳時,衆人都已坐在那裡,侯府的老夫人坐在主位,等到人齊了便開飯。
侯府老夫人面容慈善,從前姜念遙去宮中的宴會時曾見過她,她對小輩一向很好。定遠侯謝峥常年行軍打仗,氣勢威嚴,不苟言笑,眼神鋒利地像是一把染過血的刀。而侯夫人趙清與謝峥氣質不同,溫和地對姜念遙笑着。
隻是,謝久淮來了之後,隻與祖母說了幾句話,并未理會謝峥。父子倆哪怕視線不小心撞上,都要趕緊移開目光,不看彼此一眼。
姜念遙裝作沒注意到這點,先向祖母和公婆行禮,說自己來遲了。
趙清笑道:““一家人用飯而已,有什麼遲不遲的。”
姜念遙被引到位置上,其他幾房的人也都在這裡,姜念遙一一見過人。
大伯母臉龐瘦長,笑起時臉龐鼓起,看起來和藹可親。之前謝家幾個姐妹提到的“堂兄”便指的是大伯母的兒子謝湛,如今他人還留在北地,恐怕得等到議和結束才能歸家。
三叔四叔今日天還未亮因公事早早出門,今日得等到夜裡才能回來。三叔母和四叔母也坐在一旁,輕聲與姜念遙說話。謝家人都知她身子弱,與她說話時都不自覺放輕聲音,生怕吓着她。
昨晚陪姜念遙說話的那幾個妹妹也在,見姜念遙的目光看過來,謝詩的目光閃爍一下,羞怯地向她問好。
因着她與謝久淮過來,衆人七嘴八舌地與他們說話,說話的人多,反而誰的話都聽不清。
還是老夫人笑着發了話,先開飯,至于别的,用過朝食後再說。
直到這時,姜念遙才體會到謝家與姜家确實不同。
謝家倒像是京中的尋常人家,姜念遙在這兒一早晨,便有了感慨,原來江不回的家人是這樣的。
不過,從前不回并未和她談論過京中的家人。
兩人相遇相處時皆隐瞞彼此的真實身份,不回隻說過他有個兄長在軍營中,話音間十分佩服那位兄長。
姜念遙如今意識到,他應當指的是如今還留在北地的堂兄謝湛。
就在此時,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兒從桌下探出頭來。
姜念遙神情一僵,旁邊的謝清韻已然察覺到這隻貓兒,差點從凳子上跳下來:“丹青,你怎麼跑來啦。”
當着父親的面,她自然不敢稱呼“鎮北大将軍”的名字。
一見這貓,桌邊的小輩們都開始探頭往旁邊看。這狸奴從桌這邊跑到桌那邊,最後直接跳到了謝清韻的腿上,謝清韻被逗得樂不可支,連飯也不吃了,專心緻志地逗貓玩。
謝峥闆着臉,開口正要訓斥她,隻聽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開口道——
“清韻,專心用飯,将那隻鎮北大将軍送到我這裡來。”
謝铮的臉瞬間黑掉。桌邊其他人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謝清韻乖乖将那隻“鎮北大将軍”送到祖母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