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遙這夜勉強入睡。
第二日醒來後,小榻上已沒有謝久淮的身影。
姜念遙起身更衣,侯在外間的婢女立刻前來服侍。她示意婢女不必近前,又遣她去了外間侯着。
自從三年前那一遭後,姜念遙不再習慣身邊留着旁人伺候。
她換好衣服,又洗漱過,這才問謝久淮的去處。
“二郎君剛過寅時便去了習武場,這還沒有回來。”侯在外間的一個婢女答道。
姜念遙看過去,又問站在那裡的兩個婢女:“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惜竹。”
“奴婢名叫念竹。”
兩人一前一後答道。
姜念遙将這兩個名字記下,看到她們二人,她不免想起自小跟着她的山風和月瑩。
山風和月瑩兩人都被留在了姜家,現在應是在服侍祖母,這是母親的意思,因此姜念遙另帶了兩個婢女。
畢竟她還不知定遠侯府将來的境況如何。
姜念遙雖自從十七歲後就未在京中世家的宴會上露過面,但自幼聰穎,家中又有個能熱衷四處收集消息的妹妹,自然清楚京中各世家的事。
皇帝為定遠侯府賜下這樁婚事,是為了将謝久淮牽制在京中,但用意不隻是如此。
謝久淮久居在北地,又一直沒有婚配,有軍将想要拉攏定遠侯,雙方手握兵權,皇帝自然無法放心。
定遠侯府也明白這點,這才讓侯夫人特意去找皇後求了樁婚事,隻說兒子謝久淮到了年紀,卻一直沒有婚配。
侯夫人的話音間吐露出定遠侯府并未有與其他将軍侯門結親的打算。
手握兵權的将軍,或是京中手握權力的高官,定遠侯府都不能與之結親。
定遠侯府聽話,皇帝自然省心,他也是為謝久淮的婚事上了心,沒随意選人,而是從京中貴胄裡家世清白的貴女中選了安國公府嫡女姜念遙。
安國公是當今皇後的舅舅,姜念遙是當今皇後的表妹,身份尊貴,與姜家結親,定遠侯府沒别的話可說。
而安國公是閑雲野鶴一樣的人物,平日最愛吟詩弄詞,與京中官員交往不深。
國公與夫人當年成親後一直沒能有子嗣,便從家族的旁支選了個孩子過繼過來,起名為姜知遠。後來國公與夫人又生了兩個孩子,便是姜念遙和妹妹姜欣媛。
姜知遠年幼時聰穎穩重,但十歲時在冰上玩耍意外墜入河中,此後身子病弱,甚至常常吐血,往後國公府的日子還不知會怎樣。
此為皇帝賜婚的用意之二。
至于第三個用意。
姜念遙在心中微微歎氣。
三年前在北狄的軍營中,她聽聞了一些本朝秘事。
皇帝正值而立之年已立太子,是因着他患有不治之症,太子正是皇後所出的大殿下,也是皇帝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如今才五歲。
若是将來陛下駕鶴西去,太子即位,北面有北狄虎視眈眈,南面還有不時跨海來騷擾的敵寇,朝中并不穩定,皇帝陛下總該為這王朝的未來打算。
用定遠侯謝家來對付北狄,北地暫時安穩,但也要提防勢力日益增大的謝家。
立了當朝太子,但也得注意着皇後的母族,免得再蹈了前朝的覆轍。
隻是這算是妄議宮裡的事,此話姜念遙隻能在心裡想,不能與外人道。
賜婚前一日,母親去宮中見了皇後,也是提起姜念遙還未有婚配,京中世家子弟一時間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選,這日話才說完,第二日便從宮裡來了賜婚的旨意。
國公府的頹勢顯而易見,而定遠侯府這些年正是鼎盛的時候,故而姜念遙的父母對這樁婚事很是滿意。
姜念遙能看明白的,謝家人也能看明白。但她的父母還沒有看明白。
定遠侯府與國公府往後如何,還說不準呢。
姜念遙又想起自己得知賜婚旨意的那一天。
自從十七歲後從北地冒死回到京中後,姜念遙總是稱病不去京中世家的宴會,也很少在京中露面,那時她心如死灰,家裡也不敢硬是強迫她做什麼事。
隻是時間久了,父母心裡難免着急,從母親看來,這婚事還是她去宮中求來的。
若說姜念遙心中沒有絲毫埋怨,那是假話。
可沒想到,她竟因着這樁婚事陰差陽錯重新見到了江不回。
這樁婚事是福是禍,得走下去才知道。
但在姜念遙面前擺着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她的新婚夫君似乎并不待見她。
成婚第二日早晨,按照禮節她該去與夫君一起去見公婆,但謝久淮一早便去了習武場,到現在還沒回來。
姜念遙起身,讓惜竹和念竹帶着她去府中的習武場看看,這才第一日,她總不能一上來就将與謝久淮的關系弄僵。
沒曾想她正邁出院門,便看到謝久淮從不遠處快走過來,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身後還跟着謝清韻,因為謝久淮走得太快她跟不上,一路上她小腿使勁倒騰着使勁小跑才跟過來。
謝久淮顯然是沐浴過,臉色有些冷,但口中所說的話倒是比昨晚正常些:“走吧,去用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