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裡,驿站一樓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聲音很輕,敲門的人怕驚着旁人,但因着心裡着急,敲門聲一聲又一聲接連不斷。
“誰啊?”
驿卒終于聽到聲音,不耐煩地打開門,眯着眼一看,見到那個新到商隊的那個女郎緊張地等在門外,緊張到在黑暗中慢慢發抖。
原來是她。
一見驿卒走出來,姜念遙趕緊向他說:“樓上好像出事了,你們快上去看看吧。”
驿卒卻沒着急随她去,上下打量她一眼。
“出了什麼事?”他慢悠悠地問了這話,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一見這神情,姜念遙下意識止住了接下來的話。
她心跳如擂,一種糟糕的預感在她的心中升起。
姜念遙屏住呼吸,慢慢說:“樓上一堆老鼠在啃東西,你不去與我一同上去看看。”
說完這話,她不等驿卒回答,轉身要走。
還未走出幾步,隻聽“唰”地一聲,驿卒抽出刀斜斜逼近她身體一側,擋住她的步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到了此刻,姜念遙的身體反而不再發抖。
她面色平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在刑場等待受刑的犯人,不再掙紮自己的結局。
驿卒陰慘慘地笑了。
“你看到了?小娘子,出門在外,切忌多管閑事。”他語氣平穩并非在問她。
姜念遙眼神中終于浮現出波瀾,她忍不住後退一步。
就在這一刹那,兩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他們出現在走道。
這兩人剛剛下了樓梯,因為太過緊張,姜念遙甚至沒有聽到他們的腳步聲。
待他們走近,面容終于在燭光下顯現在姜念遙的眼中。
是拓四柏和桑泰。
拓四柏已經完全沒了白日裡的和善和爽朗,他陰沉着臉,一雙漆黑的眼眸沒有絲毫光亮,看向姜念遙的眼神充滿狠戾。
桑泰卻還像之前那樣,熱情地走到姜念遙身邊和她打招呼:“桑榆,時辰不早了,怎麼還到處亂跑,還跑來了一樓。”
“哦!我知道了。”見姜念遙沉默,他故意作出驚訝神色,“你是不是想來找驿卒,告訴他,與你同住一起的牧心不見了?”
他笑了,燭火在他的眼睛中跳躍。
“正如你猜到的那樣。”桑泰說,“我們殺了牧心。”
姜念遙心中的那根弦瞬間斷裂。
“為什麼。”她沉着臉看着桑泰,聲音低下來。
桑泰笑眯眯地看着她:“為什麼?當然是她像你一樣,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呢。”
他說這些話時,驿站的驿卒就站在姜念遙的身旁,拿刀指着她。
驿卒被他們收買了。
姜念遙在這一瞬間無比清醒又絕望地意識到,她今日就會命喪于此。
想起已經被他們殺害的牧心,姜念遙的心中湧出無限悲涼。
拓四柏繞過擋在他與姜念遙中間的桑泰,接過驿卒手中的刀,準備砍在姜念遙的身上,他慢慢開口:“若是恨,就恨你今晚的多管閑事吧。”
他揮起刀。
就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桑泰止住了他的動作。
他按住拓四柏的胳膊,對他搖搖頭。
拓四柏雖有疑惑,但仍按着桑泰的吩咐,将刀拿到一旁。
姜念遙一直看着他們,看出拓四柏對桑泰的忌憚和服從。
桑泰挑眉看向姜念遙,很好奇她。
“你并不害怕。”
姜念遙的聲音恢複往常一般:“我早就該死過很多次了。但之前那些次,我都活下來了。”
能活着到達北地,活着從人牙子的手中逃出來,活着遇到江不回又與她一起到了夕月市鎮。
她差點就能回家了。
她不甘心。
若是就在這裡被他們随意殺死,她不甘心。
姜念遙定定地看着桑泰,她厭惡這個人,可她必須要利用這個人活下去。
她在這一瞬間褪去了哪怕此前她被擄到北地都還努力保留在身上的天真爛漫。
“你向我坦白牧心的事,不是為了讓我死得明白吧。”
姜念遙的目光飽含深意,桑泰幾乎以為她識破了他的身份。
“你是北狄人。”她又說。
她竟真的識出了他的身份。
桑泰皺起眉,不理解她這話的用意:“你若是好好向我求情,或許我還能饒你一命。可你既然識破我的身份,今日你的小命就會交代在這裡。”
“我是中原人。”姜念遙不急不忙地解釋一句,“更确切地說,我是京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