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這個冬天格外寒冷。
就在姜念遙獨自前往逐鹿崖的那一日,那個戴着面具給她解毒藥的神秘人也在趕路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
她冒險來此處,是為了尋找一個故人。
兩個月前,她得到消息,自己要尋找的那個人在北狄軍營現身。
盡管這一年來她得到了不少消息,但其中大多是錯誤的。她幾乎走遍了大江南北,隻要一聽到有任何線索就會奔向線索指向的地方,她隻想盡快找到那個人。
這一次她要去的是北狄的軍營。
她名叫梅不危,是夏國人,一看長相便知她來自中原。
還未到北狄軍營,她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她要找的人很有可能不在這裡。
但她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梅不危已經得到消息,北狄王伏真今日暴斃,北狄幾大将領正在争權,如今北狄軍營大亂,正是混進去的好機會。
梅不危想到這裡,摘下面具,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顯然不是九年前救了老風一名的醫師。
他們都不知道,九年前來到這裡救了老婆一命的是梅不危的師父。
如今九年過去,物是人非,師父已經駕鶴西去,梅不危要尋找的是與她師出同門但在後來背叛師門的師弟駱竹。
可她越往前走,心中越牽挂不下在雪地中遇到的那個同樣戴着面具的女郎。
那人身中奇毒,性命危在旦夕。梅不危這些年見過了不少毒,但還從未解過如此兇險又奇特的毒。她想要試試自己能否找出這種毒的解藥。
除此以外,她還一直忘不了那個女郎的眼睛。
聽那女郎柔和的聲音,便知她的性子并不像北地人那樣熱烈粗狂,反而如同中原的溪流一般輕柔細膩
但就是這樣一個女郎,卻有着一雙燦如星辰的眼眸,她眼神中的堅毅和不屈深深打動了梅不危。
梅不危猶豫再三,終于調轉步伐。她沒有急着趕去北狄軍營,而是回到了當初遇到那女郎的地方。
那人果然已經離開了這裡。
事到如此,梅不危告訴自己應該就此罷手,她最重要的事是要盡快尋找到背叛師門的師弟,從他那裡拿回師父花費畢生心血著成的那本醫書。
但那女郎的話始終在梅不危的耳畔回響。
她還記得那女郎不願随她去解毒,她堅持要去的地方叫做逐鹿崖。
梅不危知道那個地方。
那個懸崖十分兇險,崖底還有許多兇獸。那女郎已經中毒,她撐着虛弱的身軀就算勉強到那裡,也絕對無法活着從那裡離開。
梅不危的心中忽然無比懊惱。
她一心尋找叛逃師門的師弟。從師父死後,恨意就一直充盈着她的心。但是她卻忘了師父曾經對她說過,身為醫者便是要盡力去救治每一個到她面前的人。
梅不危這次沒有猶豫,直接去了逐鹿崖。
逐鹿崖下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她沒有在那裡遇到那個女郎,卻遇見了正在山崖下巡邏的謝家軍。
見她從北狄軍營的方向來,又因為她戴着面具,将士懷疑她是北狄的細作。
領頭的副将二話不說,直接要将她帶去夏國的軍營。
路上梅不危自己辯駁,可他們根本不聽,還說這兩日逐鹿崖發生了大事,少将軍讓他們守着這裡,無論這裡出現何人都要帶去審問。
梅不危沉默半晌,又問:“你們的少将軍是誰?”
領頭那人瞪她一眼:“你果然是北狄的細作!不然為何連我們的謝湛謝将軍都不知道。”
定遠侯這幾日不在北地,軍營由謝湛主持各項事務。
他們将梅不危帶回軍營。梅不危所帶的面具早就被謝家軍拿掉,她被押送進軍帳。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軍帳中點着燈,但仍顯昏暗。梅不危被推着進來,然後被按着跪在地上。她神情不卑不亢,平靜地看着坐在不遠處位子上的那個将領,用目光細細勾勒他的臉龐。
謝湛看起來和過去并未有太大差别,梅不危一直覺得他看起來不像是打仗的人,反倒是成天坐在學堂裡念書的讀書人。她想象不出他舞刀弄槍的模樣。
隻是他平時舒朗的眉目如今緊皺着,顯然心中積壓了許多困倦。
定遠侯這幾日秘密離開北地。原本謝湛隻需要處理軍營當中的日常事務,不會有太多要事,卻沒想到北狄王伏真忽然暴斃,如今正是反攻的好時機。
而失蹤許久的謝久淮也被他的部下在逐鹿山崖下找到。如今謝久淮躺在病床上生死未蔔,所有的事都堆積在謝湛的心口。
聽到門口傳來動靜,他連頭都未擡,讓人去把副将宋荥叫來。
“是,少将軍。”進來的人應了這話,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少将軍,此人今日在逐鹿崖下鬼鬼祟祟,我們見她可疑便将她帶來了。”
謝湛聞言,擡起頭,眼神中的厲色還未消去,他忽然愣住了。
接着他猛得起身,快步走到梅不危面前,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
梅不危的肩膀被一旁的将士按着,她讓跪在原地未動,仰頭看着他。
“她不是可疑之人。”謝湛說了這話,又停住話。
兩人目光相接,複雜的心緒在他們兩人之間湧動。
連身旁的将士都看出他們二人之間有些不太對勁。但他們也不敢開口問少将軍,隻能小心翼翼地揣測,看來這人并非本地的細作。
将士趕緊松開手。
沒了桎梏,梅不危輕咳一聲。
故人相逢,但他們的關系着實算不上親近,所以也不必寒暄。
“你怎麼會在這裡?”謝湛又開口。
“自然是有我要做的事。”梅不危又說,“你找人盯着逐鹿崖,那裡發生了什麼?”
這句話是在試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