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臉色很差。
他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屏退身旁人,軍帳中隻剩下他和梅不危二人。
梅不危緩緩站起。
“我的二弟謝久淮前段日子失蹤,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我派了許多人去找他,兩日前終于在逐鹿崖下找到他。他身受重傷,軍醫束手無策,他到現在還昏迷着。”
梅不危一直靜靜聽着,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側過身子。陰影落在她的臉上,旁人看不清她眼神中的深意。
“我知道你不救夏國朝廷之人,”謝湛忽然急切的說,“可謝久淮心中并無陰謀詭計和權力争鬥,他一心隻想守護北地的百姓。他自幼在北京長大,與其他朝堂之人都不同。”
“那你呢?”梅不危立刻看向他。
謝湛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和我不一樣。”他隻能如此說道,“謝久淮與朝堂中的其他人都不一樣。隻要你願意救他,我願意一命抵一命。”
梅不危神色平靜:“我要先看看他的傷情。”
謝湛眼神一亮,立刻親自帶着她去了謝久淮所住的地方。
那處地方離謝湛所在的軍帳并不遠。謝湛怕他傷情更嚴重 ,又怕他半夜突然醒來找不到人,特意将他安排在這裡。昨晚他甚至親自守在這裡一整夜。
梅不危跟着他來到了謝久淮所住的帳中。
梅不危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不需要看藥方,她已經知道軍醫給他用的是什麼藥。
她下意識皺眉走到病床,病床上的少年緊皺眉頭,臉色蒼白,一直昏迷不醒。
梅不危細細查看他的傷勢。雖說少年還在昏迷,但梅不危已經很清晰地知道他到底都經曆了什麼。
先是被刀砍傷,接着又被箭劃傷,身上有多處劍傷。而最危險的那道傷口在他的胸口,離他的心髒僅僅一寸 。若是傷他之人将匕首的刀刃稍微偏離一寸,謝久淮早已死亡。
除了這些傷口之外,他應該還墜過崖,傷到了後腦。他如今還能活着撐到現在也算是一個奇迹。
聽到梅不危說起謝久淮的傷勢,謝湛心疼得眼都紅了。
梅不危又想起了那個中了毒依然要趕去逐鹿崖的女郎,她應該尋找的就是這個少年。
可惜一路趕回來,她沒有再見到那個女郎,不知道她現在到底如何。
謝湛看着她表情中的凝重。
“若是你救不了他,那麼全天下就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梅不危臉色一僵,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
謝湛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梅不危的師父才是全天下醫術最好的人,但是他被卷入到朝堂鬥争,被人害死。
梅不危沒有多說别的,她會盡力救這個名叫謝久淮的人。
但不是因為謝家,也不是因為謝湛,而是因為那個身中劇毒也要無論如何盡快趕去逐鹿崖的女郎。
謝湛安排好人,讓梅不危有任何吩咐就直接讓那兩個人去做。至于醫病的時候需要任何草藥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謝湛都會盡力幫她找來。
梅不危一直很平靜,謝湛心中卻十分忐忑。
梅不危重新幫謝久淮止血,又給他配出藥膏。好在他隻是受傷,沒有中毒,雖然傷勢嚴重,但他身子一向康健,恢複得比梅不危想象的還要快。
等到兩日之後,謝久淮的臉色已經不似之前那麼蒼白,傷口都在愈合。謝湛已經放心大半。
等到傍晚,梅不危又給謝久淮換好藥之後,她與謝湛一起站在帳外。
北地最寒冷的一日已經過去,北地的白日正在慢慢變長,他們凝望着天邊那輪紅日。
謝湛輕輕開口:“等他醒了,你如何處置我都行。”
梅不危瞥他一眼 :“謝湛,你以為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她剛說完這句話,謝湛本想還說些别的,卻聽見帳中傳來驚呼聲。
“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謝湛驚喜又震驚地望了梅不危一眼,接着跑進去。
謝久淮果真醒來。
他身體還很虛弱,說不出什麼話,但是已經清醒過來。
謝湛在一旁連聲安慰他:“你安心靜養,其他的不要過多擔憂。”
梅不危也走了過來,她低頭看着躺在床上的這個少年。他睜着眼睛,一雙眼眸如北地冰雪般寒冷,讓人難以接近。
仿佛沒有人能觸碰他的心。
見到梅不危,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這是這兩日給你醫傷的醫師。”謝湛趕緊解釋。
因着這句話,謝久淮目光從梅不危的身上移開。
“我這是怎麼了?”他問。
謝湛驚訝地望着他,連梅不危的眼神中都閃過一絲詫異。
“你是不是被北狄人害得墜下懸崖?”謝湛又小心翼翼地問。
謝久淮頓了片刻,隻覺得心仿佛撕裂般疼痛,但是他不明白這份疼痛是從何而來,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想要流淚。
他輕輕移開目光,盯着床帳。
“我不記得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