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承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然後擡眼望見阿拓坐在床尾,他一條腿曲起放在床上,背靠着牆壁雙手抱胸低着頭睡得正香。諸葛承望着房梁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記憶,然後大概弄清了為什麼會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
就是因為那個臨時的一點都不講究的大規模超度儀式,什麼準備都沒有的諸葛承幾乎是純粹拿着自己的精神在和那麼多的怨魂對耗。雖然最後好險是把它們都給送走了,但精神損耗一空的諸葛承自然也就必須靠大量的睡眠來重塑精力,隻是不知道他這沉沉的一覺到底是睡了多久,也難為了阿拓一直守在旁邊照顧他。
諸葛承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來将頭湊過去看了一下阿拓的睡臉,随後就被對方灰白的臉色吓了一大跳。諸葛承的腦中閃過了阿拓替他擋下那個鬼魂頭顱奮力一擊的畫面,當時的阿拓必定是受了内傷。可那之後他不但沒及時被治療,自己已經病着了卻要照顧另一個徹底昏迷了的病人,這中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病眼看着就要拖成大病了。
想明白了的諸葛承雙手在阿拓身前慌忙地上下試探,又想拿阿拓一隻手腕下來給他号脈,又怕吵醒了對方,就在他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對面的阿拓突然一個激靈後醒了過來。
阿拓醒來時本能地望向床頭的方向,卻不想直直地撞上了諸葛承含着眼淚的微紅眼眶。這一刻的阿拓終于明白了那句早就該來的梨花帶雨的意思了,所以想也沒想的,阿拓扶住了諸葛承的雙肩焦急地問他:“阿承是哪裡還不舒服嗎?等我一下我去找大夫。”
阿拓剛說完就起身準備朝外走,以他的體格即使受了傷也不是諸葛承能夠輕易應付的,來不及解釋的諸葛承雙手抓住阿拓的一條手臂用了全身的力量才讓他重新坐回床上。這一來一回的使力讓阿拓禁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來,諸葛承幾乎用抓的力度拎起阿拓另一隻手腕就開始給他号起脈來。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啊。”諸葛承一邊号脈一邊眉頭越皺越深,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阿拓在他對面越瞧他這幅樣子越是覺得有趣,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趕緊先給我躺好,我去給你抓藥去。”
諸葛承站起身想強制性地讓阿拓趕緊躺好,但是手都伸到對方胸口了想起他的内傷又不敢真的去推他,于是又想改抓住對方的衣領可是又覺得這樣太不雅。阿拓居然也就坐定不動,直直地盯着諸葛承的手在他胸前連換幾個姿勢,他的嘴邊依舊挂着剛剛那個笑容。終于諸葛承被這情況尴尬到了惱羞成怒的地步,他眼一閉心一橫指着床頭的位置大喊一聲:“躺下!”
阿拓一語不發地乖乖照做了,諸葛承被這個配合的阿拓弄得有點措手不及。
“你先好好休息,睡着也沒關系。放心,以我的醫術一定能把你的傷徹徹底底地治好的。”
阿拓乖乖躺着目送着諸葛承急匆匆地離開,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淡過。他起初是覺得諸葛承太小題大做,對于從小颠沛流離的自己來說,這種程度的傷隻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他之所以看起來氣色不佳主要是連續守了諸葛承三天給累的,好好休息一下就沒大事了。可是慢慢的,看見諸葛承為了自己這麼着急的樣子阿拓就純粹地覺得自己應該笑,這就好像他喝下那第一口的酃酒的感覺,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就連這件客棧房間裡的普普通通的擺設在現在的阿拓的眼裡也順眼起來。
阿拓就這麼傻傻地看着房間裡的案幾看到眼皮打架,他甚至沒意識到他連睡着時嘴角都是帶着笑的。
阿拓這一覺沒有諸葛承睡得那麼久,大概兩三個時辰後就醒了,醒來時發現諸葛承坐在案前,手邊放着個陶碗,而他本人則正專心對着張紙研究着什麼,沒注意到那個陶碗已經被他蹭到桌邊了。
“阿——諸葛……兄?”阿拓還是不太适應漢人的那套複雜的稱呼。
“不叫阿承啦?”
諸葛承看阿拓睡了一覺後氣色好了很多後語氣也跟着輕松起來。阿拓倒是不意外之前那陣兵荒馬亂裡隻叫了一聲的稱呼能被諸葛承記住,畢竟經過鬧市那件事後他也是多少領教了諸葛家的人傑究竟有多神,随便記住一句稱呼也是很自然的事。
“之前太着急了,就按我們那的習慣叫了,知道你們漢人不喜歡——”
“誰說不喜歡了?名字取來本就是讓人叫的,别人都叫我懷祖,就你一個叫阿承,挺好的。”
“那我真這麼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