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沒有抗旨不遵,隻是内心抵觸罷了。”諸葛承甚至有空替過去的胡人貴族向現在的拓跋珪求情。
“内心抵觸便是不遵,心口不一,其心可誅!”
拓跋珪說到這裡,身上殺氣一陣盤旋,不要說虎牢關上的漢人士兵買電腦第一次見那個架勢,吓得握着弓弩的手不停地發抖;就連他自己身後的鮮卑人,都勒着馬後退了兩步。
“你這樣強硬地對待這些貴族們的話,不就和他們對待自己的牧奴是一樣的嗎?這樣你也就可以理解他們到底是在不滿些什麼了吧。”
如果諸葛承真的在北面出仕,當了拓跋珪的丞相的話,這些直白的理由他就不會對着拓跋珪說出來了。畢竟君臣有别,他們就算私底下關系再親近,這條尊卑的線總還是要守住的。但現在他們分處在兩個陣營,所以丞相不能說的真話,敵人反而可以坦蕩地說出來。至于要不要接受,那是拓跋珪的事。
“可是……可是我做這些是為了他們好,這和他們那些隻想着把牧奴當牛馬的人是不一樣的!”
拓跋嗣側過頭看了一眼,内心感歎諸葛承到底是不一樣的,如果一般人用那種語氣說拓跋珪錯了,恐怕現在他的頭都已經在地上滾了,就算他這個親兒子也隻能淺淺帶過地勸一勸。然而諸葛承這麼直白地說完了,拓跋珪除了委屈地給自己辯解了一句後,就沒有多的了,連那句辯駁本身裡也聽不出什麼生氣的成分。
“起念動心上是不一樣,可是他們不是你,沒法在事情還沒開始前就看見結果。他們能看見的,隻是原本全部屬于他們的東西現在反而要分出去一部分。而且你派的那些個漢人大概在說服他們的時候,引用了一堆仁義道德卻唯獨不提最終收益。所以這件事在他們眼裡看起來,多半會當成是你要學漢人仁義,卻在慷他人之慨,犧牲他們的利益,于是他們自然就滿心怨恨了。”
拓跋嗣在旁邊聽了這段後内心充滿震驚,因為諸葛承又一次說得就好像他親身參與過了整件事情一樣。為了推行這個政策,拓跋珪的做法遠比他剛剛輕描淡寫的幾句來得猛烈,中間王庭和貴族們一度爆發了幾次沖突,甚至還發生了一次小規模的叛亂,不但負責推行事項的漢人司農有數位死于暴亂,連幾個小部落都連帶着被奪去了權利和财産。
但整件事情發酵的過程,的确就像是剛剛諸葛承描述的那樣,漢人的司農們帶着一種來自更先進文明的高高在上的口吻教育胡人的顯貴;而貴族們唯一的反應,就是漢人要來奪取他們的财産,最後雙方沖突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後鬧到拓跋珪面前,而拓跋珪自認公正的判決,則被胡人普遍認為是偏袒了漢人那一方。
“記得嗎?我們說過的,治大國若烹小鮮,你太心急要改變胡人,所以用的火候太過了。”
“可是阿承,我也想慢慢來,但我真的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拓跋珪低頭反思了片刻,卻還是幹脆地略過了。因為他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這時候就算火候有點大,但菜好歹是做出來了,吃不死人就可以了。
“是啊,沒有時間到才堪堪統一北方,就想着要南征了。”他們雖然能心平氣和地在這裡說着君臣間的對話,但事實上他們依舊隻是敵人,分勝負也決生死的那一種。
“這天下也總不能一直亂下去不是嗎,别說你不想看見天下太平。”
“我想要天下太平是為了不要死人,不是為了天下太平哪怕死人也無所謂!”
諸葛承和拓跋珪現實的分歧點大概就在這裡了,盡管他們都向往所謂的天下太平,但他們各自願意為了這個“天下太平”所付的代價是不同的。
“這一南一北,一漢一胡,哪裡有不死人就能天下太平的方法?”
拓跋珪不能理解諸葛承的點在于,明明他其實什麼都明白,但為了實現他的善意,他有時甚至可以掩耳盜鈴到罔顧事實的地步。天下一共就這麼大,不是胡人統一漢人,就是漢人趕走胡人,拓跋珪覺得在這一點上真的不能怪他心急,他身為胡人的領袖,總還是有些與生俱來的責任要去完成的。
“那我給你一個不用死人的機會。”
諸葛承也知道他要的很矛盾,天下人大都是很簡單的,胡漢世仇了幾百年,絕不可能大家坐下來談幾句後就能握手言和,然後就此天下太平。但他總想着可以再等等,這種相對平和的日子哪怕能再多上幾年呢,也許就會有大能之人,給出新的南北和平的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