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人平安送回,乘鸾與阿生尋了個燈下,準備再仔細商讨商讨。
這東西,他們既然碰到了,就斷沒有不管的道理。
“阿生,我感覺,是修者的可能性很小。”
阿生認同點頭,“将人的血肉吸幹,而皮子骨頭不傷分毫,這種手法,除了詭霧為非作歹,我想不到别的。”
乘鸾沒想到他還懂這些,求知的眼神直直盯着他。
他也不藏私,将自己知曉的盡數道與她來。
“詭霧無實體,無法拾起鋒利器具殺人,隻能侵染修者仙人,和吸收他人血肉裡的精氣。”
“那詭霧能寄托,或者說奪舍旁人麼?”
阿生搖搖頭,“我從未聽過詭霧寄生或奪舍的事。”
這般……
“詭霧白天黑夜都能出沒嗎?”
“對,隻不過詭霧色重,白天很容易被發現。”
乘鸾皺緊眉頭,那就說明,白天詭霧出沒得少了。
隻是,如此看來,它是如何把握,哪些人是它的目标的?
難不成,它是随意動的手,隻不過剛才的男人,知道的恰好是沒錢權的?
腦子要爆炸了——乘鸾使勁揉了揉腦門,還是決定先放過自己。
“想不出,咱們幹脆先到處轉轉,萬一碰到了呢?”
阿生輕笑,在乘鸾準備瞪他之前,飛快揉了揉她的發旋。
沒等她反應過來,阿生趕緊道:“是極,我們快走吧!”
乘鸾瞧着他的後腦勺,後槽牙直癢癢,但還是跟上他,不過沒像往常牽住他的衣袖。
沒想到他像是能感知到自己的手在旁邊一樣,一撈就把她的手攥在掌心。
乘鸾瞪他,他面色如常,甚至得寸進尺地把手指插進她的指縫中——十指相扣。
完全沒料到的乘鸾整個人都是呆滞住的,阿生卻還輕笑着望她。
乘鸾腦袋裡全是漿糊,渾身感官罷工不幹了,唯有眼睛還兢兢業業地記錄着他眼底的溫柔與滾燙。
片刻,灼燒感從她眼睛蔓延到臉上、脖子,乘鸾慌亂地移開目光。
阿生見此,又笑出了聲。
“松、松開!”
“清河城不安全,我們找不到客棧,隻能一晚上待在外頭。可你不是還得睡覺麼,再等會精神不濟時我拉着你也有個照應。”
他一本正經地解釋,乘鸾想着也是這麼回事,可再細想,又有什麼不對勁。
乘鸾眼神一凝,控制住自己被他牽着的手如常,心裡早已翻江倒海,嗓音裡有幾分疑惑,甚至仔細聽還能聽出一絲顫抖。
“你是怎麼知道,我晚上不睡覺會精神不濟的?”
他們住的客棧,都是點兩間房分開住,隻不過她怕夜裡出了什麼急事,阿生找到她時看見她睡得正香會懷疑,所以決定先告訴了他,自己有晚上睡覺的習慣。
朝天阙的人會不會睡覺她不知道,但仙人不睡覺會有什麼事,她是知道的。
問遍天閣,估計都找不出一個一晚上不睡覺、就無精打采的!
乘鸾刻意避開了阿生的目光,怕自己不小心露出驚恐萬分的神色——萬一此阿生非彼阿生,或雖前後是同一人,可居心叵測,對方發現自己沒被他哄騙住、殺人滅口了該如何是好?
阿生此時也警鈴大作,他怎麼一不留神忘了,“初生”是不知道這些的?
隻有畫晗,才知道她是一隻狐狸幼崽,需要睡眠,否則會精神不振。
他穩住心神,不希望叫她看出端倪。
“是雲慈仙尊告訴我的。”
“是他?!”
阿生看見乘鸾眼底震驚歸震驚,實則相信了一大半,心裡偷偷松了口氣,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往遠在天邊的自己推鍋:“對啊,他當時特意來我師父那兒找我,囑咐了我一大堆,最主要的就是這個。”
他很謹慎地沒說“他召我去承澤殿”或“在醉花園找到我”,擔心乘鸾非叫他說出個哪天哪刻來,再接着恰好路過就不妙了。
而後面的,也是正好,借此機會算在她那邊過個明路,若哪天自己又說漏嘴了,也能掩飾一二。
誰叫掌心裡她的溫度好似能通電,不比天雷霸道蠻橫,卻一下一下,撓得他渾身酥麻奇癢,叫他本來清明的識海在一瞬間混亂不堪。
“這樣啊——”
乘鸾還是有些不自在,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十指相扣本身就是一種親密十足的動作,何況她看過那麼多話本子後,早對這個動作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這感覺無關對面是誰,——當然,如果恰是像阿生這般容貌俊朗的男子,肯定這一感覺更強烈。
天哪,她就不該多想!
仗着天色暗,自己做什麼都不明顯,乘鸾狠狠閉上眼睛。
哪料旁邊那小子一直看着她!
“你困了?無妨,隻是邊走邊睡能睡着麼?”
他總盯着自己幹嘛?!
“……不用你管。”
乘鸾非常想來一句:你先管好你自己。
可對方似乎也沒什麼事,何況她與對方交往挺久的了,也知道自己這個朋友大抵隻是關心自己。
“……”有種吃了悶虧發不出聲的無力。
被她這麼直截了當拒絕了,阿生也不惱,自顧自地往下說:“算了,我們要不找個地方坐着,有我守着,你安心睡就是。”
他眼底的關切不似作假,乘鸾看着他說出這番話時,目光堅定地同自己對視,也不像隻是随口一說。
乘鸾承認,這一刻她是有些感動的。
他們之間,一開始完全靠她的死皮賴臉。阿生對她的出現,沒拒絕,在她詢問或主動同他搭話時,也能說上兩句;可态度不熱絡,也沒表現出很想自己來陪他。
現如今他居然說出了這樣體貼的話,她終于感覺自己不是在熱臉貼“溫”屁股了。
既然他誠心誠意地邀請,自己就勉為其難答應吧。
乘鸾笑得像偷了腥的老鼠,因為知道自己的表情不那麼好看、不想被他瞧見,還是低下頭去的。
可她完全沒注意到阿生眼底的無奈與溫柔——這哪裡是沒瞧見她那副表情的樣子?
——
翌日。
昨晚乘鸾睡得很好,街上陸陸續續有人走動,發出了點聲音,乘鸾腦子裡始終繃着一根弦,倏然睜開眼,直到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才又迷迷瞪瞪醒了一會的神。
“唔——昨晚那東西沒來?”
阿生搖搖頭,“我常年與草藥打交道,也治療過被詭霧傷到的人,若方圓百裡有它的生息,我不會沒發現。”
他的話說得挺滿,乘鸾卻信他沒誇大其詞,明明自己沒見識過對方的實力,但就是有這種感覺:他有他說的這個本事。
可……
“詭霧應該沒有離開清河城。我們剛進城時沒察覺到它的氣息,你昨晚也沒感知到……那它很大可能,有能隐匿氣息的法寶。”
阿生認同颔首。
他們一路走來,都沒聽到哪裡有詭霧作亂的,它很大可能隻在清河城這塊地方行動。
除非它還去了他們将行未至的辰墟。
但這種可能性很低,輾轉多個地方,不僅被發現的幾率大大增加,而且若連着幾個城池都有異動,凡間的宗門不會沒察覺,還如此小打小鬧地派人到清河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