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月樓抄小道到翠柳巷,往日是阮嬌嬌最喜歡的一條路,因為路的盡頭有她的未婚夫蘇沉玉在等着她。
今日,同樣是這段路,依然是去蘇家,她卻走得尤為艱難且緩慢。
昨日才被老鸨平姐從柴房放了出來,今日就收到蘇沉玉與别人大婚的消息。
原本她還在等着在花魁大賽前,蘇沉玉來為她贖身。
哪知,他人沒等來,卻等來了蘇沉玉抛棄她另娶他人。
起初她抱着僥幸心态,堅信兩人的感情,步子邁得還算穩當,但聽着越來越近的唢呐聲時,
她的步子不由得驚惶起來,整個身子也微微發顫,心中一慌腳步淩亂險些摔倒。
往日她最多半個時辰就到,今日卻走了許久,才到蘇沉玉的家門口。
當目光一擡看到旁邊的花轎時,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窖。
事事擺在眼前,蘇沉玉負了她娶了别人。她心口痛得好似要裂開,緊緊捂着自己的心口,淚水也奪眶而出。
她與蘇沉玉兒時就定下了親事,阮嬌嬌娘妻去世後,沒幾年她舅母便把她賣到明月樓。
那時她不适合樓裡的環境整日過得戰戰兢兢,蘇沉玉天天都來看她,給她帶些吃的哄着她,才讓她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光。
這些年過去了,他一直對她不離不棄,讓阮嬌嬌覺得在明月樓的日子也沒那麼難熬。
蘇沉玉有些才學人長得俊朗,因腿疾不能參加科考,在巷子口有個字畫攤又收了幾個學生,足以養活他一家人。
阮嬌嬌平常抽空就幹些端茶遞水的雜事靠客人打賞,白日為樓裡其他姑娘跑腿買東西掙些腳力銀子。
還有年底平姐發的賞錢,雜七雜八積攢起來。
這些銀子除了給她學武藝的師傅買酒外,她全都給了蘇沉玉讓他以後為自己贖身。
她如此相信蘇沉玉,把她的全部家當都交給了他,那是她以後的希望呀。
原本她名義上的父親,也是她此生最恨的人。害了她娘親一輩子後,加之她在明月樓長大看慣了男人的虛情假意,對男子的情義本就看得淡。
可蘇沉玉始終對她呵護有加,讓她心中才會生出把一生托付予他的想法。
之前芸娘勸過她,青樓的女子是得不到男子真心的。
她不信,以為自己可以成為那個例外,誰曾想打臉來得那麼快。
她後背緊緊依靠着牆壁才能勉強站直身子,聽到院中熱鬧歡喜的場面。
阮嬌嬌早已淚流滿面,心口處痛得險些讓她窒息。
她無聲地嗚咽着想就此離開,可想到自己節衣縮食省下的銀子卻進了别人的口袋,實在是不甘心的。
一腔深情終究是錯付了,是她自己瞎了眼,銀子卻沒有白給的道理。
她把眼淚用衣袖狠狠一擦,人也平靜了不少,眼神中透着堅毅。
聽到院内大聲宣道‘夫妻對拜’時。
阮嬌嬌大步踏進院子,整個院裡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知情的人則是小聲議論着,她莫不是來搶親的。
新娘子佟桂花一聽當即撩開了蓋頭,像是有意宣示着主權她輕輕靠進蘇沉玉懷中。
蘇沉玉下意識摟着佟氏靠過來的身子,目光沉痛看向阮嬌嬌。
阮嬌嬌一直知道佟桂花喜歡蘇沉玉,往日她還傻傻地以為蘇沉玉心中隻有自己一人,旁人根本沒有機會。
還是她太過天真了,代價就是自己痛,别人笑。
佟桂花還不罷休又單手摸向自己的小腹,夏日的喜服單薄,阮嬌嬌一眼就看到了她已隆起的小腹。
阮嬌嬌的心口再次被撕裂開來,想到自己每日憧憬着與蘇沉玉的未來時,他卻早已背叛了自己,與佟桂花厮混在一起。
自己還傻傻地把全部家當都交給蘇沉玉,真是個傻子呀。
是蘇沉玉不仁,她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了。阖眼壓下雜亂的情緒,大步向正堂走去。
蘇母和蘇父最先反應過來,夫婦倆有些心虛,起身走到阮嬌嬌身邊。
蘇母央求道:“嬌嬌呀,今日你千萬莫要搗亂呀,要怪就怪老婆子我吧,與沉玉無關。”
阮嬌嬌一把推開蘇母和蘇父,和上前勸解的客人,目光冷冷看着蘇沉玉,挖苦道:“蘇沉玉你飽讀詩書卻不知廉恥,與佟桂花道德敗壞。如今珠胎暗結,卻拿着我的血汗錢來娶别人養孩子。”
“你蘇家不嫌惡心,也沒來惡心這一院子的人。”
頓時間院子的客人全都炸開了鍋,之前也隻有佟桂花的娘家人知道。
方才她那挑釁的動作,院中的人隐約也看到了,隻是不敢明說,
此時阮嬌嬌這般的直白地說出來,把她們的遮羞布當衆扯開。
衆人開始紛紛指責這一家子。
甚至有人當即說道:“枉為人師,誤人子弟。我的兒子日後不用你教課了。”
噎得蘇沉玉和佟桂花說不出一句話,羞得無地自容。
佟桂花更是後悔自己太過沖動,本意是想打擊軟嬌嬌,讓她知難而退。
不承想她卻不留一點情面,當衆讓自己出醜。
阮嬌嬌嘴角揚起冷意,又繼續說道:“我感謝你的不娶之恩,你這始亂終棄的小人,我也不稀罕。”
“把我往日給你的三十兩銀子還給我,你我之間徹底兩清,日後我不會再踏進你家門一步。”
蘇沉玉臉上痛色漸重,嘴角微顫,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佟桂花突然竄到兩人之間,大聲道:“什麼三十兩銀子,空口無憑。”
“定是看蘇大哥不要你了,就這般污蔑他,還不快些滾出去。”
“你一個窯姐兒,還妄想讓蘇大哥娶你,我都嫌你髒了我家的院……”
她一句話沒說話,阮嬌嬌一個耳刮子揮過來把佟氏當場打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