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抱着兒童座機，手裡無聊地繞着線玩，本以為會有些膩歪的虛情假意。

不過流星街人的倒是自成體系，并不順勢賣慘，也沒想着要其他人認同他們的價值觀。

修女沒順着那句話回應希爾達的好意，直接問道“你想怎麼處理這個契約？如果你想殺了他們，一了百了，我們也不會善罷甘休。”

希爾達并不覺得冒犯，名單上面粗略看去就有三十餘人，人命關天。

更别說以修女所說，算是同伴們賤賣自身才将他們供養出來，相互之間情感頗深，如同家人，她想到自己的親人，感同身受。

隻是這件事的确不太好辦。

希爾達皺着眉，“你對這個念能力還有其他的了解嗎？”

念能力自成體系，每個人都略有不同，但無一例外都很難辦。

尤其是這種已經簽署了名字的，就相當于把自己的權利讓渡，就她所知，一般的操作系簡單地把“念”遺留在别人身上就能操縱他人，這種即使算是誘騙，也是屬于自願的，在達成上面增加了難度，也就代表着其他方面肯定也有所增加。

想要解除更是難上加上難。

如果不想完成契約，還需要解決“念能力”造成的後果。

最簡單的莫過于殺了施念者，但對方肯定是在流星街，說不定還在教會高層，希爾達不知道流星街内部情況，但隻怕是很難近身，要不然這些反對派，為了保全自己的同伴，第一目标應該是殺了對方才對。

除此之外，就是除念師。

希爾達心神一動，心中浮現出太宰治的樣貌。

之前從比絲姬那邊就得知“除念師”，目前境遇不算好，一旦被發現，恐怕會被抓起來用作“暗黑大陸”的試驗。

比絲姬對“暗黑大陸”三緘其口，隻透露一點，也能明顯看出并不是什麼好東西。

希爾達自然會選擇保護太宰治。

更别說，她雖然對流星街人的遭遇感到心驚和難受，卻也依舊認為他們行事暴戾，一些通緝犯若說是Mafia的緣故，但殺人手法可是實打實地的恐怖，有一些甚至是完全沒必要的虐殺。

隻不過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這份名單又實在是有些燙手。

希爾達的本性如此，這是針對她良心的陽謀。

話雖如此，她接下這個委托，但也并不想讓太宰治一個小孩摻和其中。

“如果能知道其他的情報，說不定有方法。”

修女思考片刻，“契約并沒有那麼靈活，肯定是有人帶着契約紙出來，再臨時書寫。”

“那找到那人，在他往上面寫字之前奪回契約就行。”希爾達插嘴，“這倒是要簡單許多。”

“但問題是，我不知道對方是誰。”

“對方一定躲得很好，估計隻能在宴會當天才能抓到他。”

希爾達忽然想到一點，“但問題是，你們也會受到影響？如果到時候你們也被操控的話，恐怕有些難辦。”

“念能力者和普通人簽署得有所差别，尤金妮亞他們的契約，主要的問題是無法背叛‘十老頭’。”

“上面能增加契約條例的位置，空餘的地方不多，但也不能打打包票，會不會有變故。”

念能力者實力強勁，如果照她之前所說，契約還是講究雙方訴求對應平等，要念能力者為了同伴能上學和離開流星街，在代價上面，也絕對做不到讓他們付出生命。

但念能力這種事情還不能下定論，估計還得按照實際情況才能知道。

希爾達忍不住再次在心底裡念叨，這就是空白合約不能簽，一不小心變成賣身契了。

“至于我，”修女停頓下，“我沒簽署過契約。”

“你為什麼沒有簽署過？”希爾達發現奇怪的點，“因為你是教堂的人？”

“簽署人必須年滿12歲，也許是因為這是世界認定的可作為責任人的年紀，”修女垂下眼眸，摸上脖間戴着的十字架，随後極為平淡地說，“我被當做‘禮物’送給卡金帝國的時候，隻有10歲。”

希爾達沒想到聽到這個回答，瞳孔微縮，就連特意僞裝成為不會太産生情緒的臉，都有了明顯的波動，她不可置信地說，“禮物？”

“‘禮物’或者‘誠意’，”修女嘲諷道，“亦或者像是神父所說的‘布局’，都可以形容。”

“相比較隻是Mafia的‘十老頭’，已經是LV6水平的國家，更能成為助力，不是嗎？”

“還是你以為能做到讓‘十老頭’都避其鋒芒的，隻是卡金帝國的Mafia？”

太宰治纏繞着的電話線的手一頓，之前有些奇怪的地方倒是有了解答。

他們設計的宴會的結局，如果以“流星街”的恐怖襲擊作為結尾的話，想必“十老頭”和“新興國”已經達成一緻。

作為老牌Mafia的“十老頭”照理說不應該在此刻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Mafia的世界是厮殺，強者對弱者吞吃入腹，一旦後退就代表輸了。

森先生繼任港口Mafia，在最艱難的時候也沒退過一步。

但如果對手是作為LV6水平的國家，那就不一樣了。

明明是遊走在陰暗面的Mafia，森先生依舊對異能許可證虎視眈眈。

國家層面的力量代表着另外一個層次。

而且卡金帝國明顯還不太對勁，太宰治懷疑他們可能有批量制作念能力者的力量。

至于修女由原先的“新興國”在此刻轉換成了“卡金帝國”，所有人都不在意。

所謂的議會國家隻是為原先的帝制裹了一層漂亮的皮囊，并不在意料之外。

“神父說，流星街需要借助他們的力量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國家。”

“和我一批送過去的，共有10人，全部都是念能力者，至今存活下來的隻有我一人。”

用電話旁聽的比絲姬都忍不住掐碎了她之前上下抛接着玩的石塊。

更别說希爾達了，她倒吸一口涼氣，驚駭仿佛從心裡長出一雙手扼住了喉嚨，她的聲音幹啞，“他們要你，要這麼多孩子究竟做了什麼？”

修女一頓，語氣之中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顫意，“我們被叫做‘肉’。”

身上那些細密的傷口早已經結痂，卻又開始産生尖銳的疼痛，視野裡面青絲樹的枝蔓延伸出無數雙手，那些花鼓包便成為了數雙帶着畸形肉.欲的雙眼。

如果擡頭的話，最上面的陰影化成了無數張空洞又冰冷的人皮，過去的溫柔的懷抱成為了尖銳的骷髅，但閃爍在記憶裡面的靈魂依舊耀耀生光，成為了錨點，讓她們不至于迷失在痛苦之中。

這棵樹是那邊的提醒，時刻提醒自己的身份，但也有靈魂在支撐着自己。

【小馬莉，别怕。】

【纏繞我們的噩夢，會由我們親自推翻。】

之前用“念能力”給自己下的暗示起了作用。

夜色遮蓋了她慘白的神情，搖搖欲墜的身體再下一秒就變得筆直。

過程再快，也讓希爾達看到那一瞬間的脆弱，在那包裹的嚴實的衣服下哭泣的孩童。

“我能活下來，還能離開卡金帝國，也是因為我的‘念’。”

“我用念能力操控其中一人，正巧卡金帝國和‘十老頭’在天空競技場這邊起了矛盾，才修複了我的臉，把我放了出來。”

她雖然隻是寥寥數語，但也能看出裡面的艱難。

事實也是如此，修女原本的“念能力”并不強，她在幼年是和尤金妮亞是同伴，隸屬于同一個孤兒院，她年齡最小，“小馬莉”昵稱，也是由此而來。

孤兒院是教堂名下，流星街資源匮乏，雖然每頓都有吃食，但想要吃飽卻很難，需要他們去外面拾荒，才能換取更多的食物。

大家并沒有什麼怨言，在流星街裡面，所有人都過得極苦，資源匮乏，外加垃圾堆積造成的土地重金屬污染，連種植糧食都做不到，一切都需要外界的補給。

照顧他們的修女也時常會去想法子搞點食物回來，高高興興喂他們吃食，又在私底下因為受傷疼得龇牙咧嘴龇牙咧嘴。

拾荒是流星街人主要的收入，孩子們普遍搶不過大人，孤兒院的孩子從小就學會了抱團，大多數人不會對孩子下手，隻是驅趕，但少數人甚至會搶孩子的收益，少不得發生碰撞，受傷也是家常便飯。

現在想來，也許正是因為年少的互相扶持的同伴情誼，才導緻所有人都會簽下那些契約。

不過修女卻不想把這份真心歸結為教堂的算計，這隻是純粹的善意。

很多次，明明可以放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