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往事。

年紀最小的馬莉頗受照顧，尤金妮亞為了保護她深受重傷，她見狀也忘記了害怕沖上去，螳臂擋車，被一腳踹開砸在垃圾山裡面。

所幸其他同伴聽到聲音趕來，又引來了修女，才救下兩人。

尤金妮亞休息了兩日傷勢大好，體質較弱的馬莉則纏綿病榻，數次垂危，緩過來之後就有了“念”。

孤兒院裡面缺衣少食，也沒有什麼藥物，馬莉多次見大家負傷，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大概是這份自責，但又限于她得天賦，并沒有變成治愈的念能力，最終也隻能通過聲音讓人短暫得忘卻疼痛。

馬莉覺得自己沒用，但大家圍在她的身邊，摸摸了她的頭，誇贊道，“小馬莉真厲害，我一點兒也不痛了。”

但實際上她的能力也隻對同伴們使用過幾次，照顧他們的修女按照規定，把這件事當做喜事上報給總教堂。

馬莉就被送到了總教堂，那是最優秀的孩子才能去的地方，所有人都衷心地為她慶祝。

當時她六歲，總教堂的日子其實說不上差，甚至可以說過得極為舒心。

總教堂很大，裡面的資源要比原先地方豐富，神父也和藹可親，會教導他們識字，馬莉也是第一次知道大家撿到的廢品在組合之下就會變成能發出聲音的磁帶，甚至能在一塊方形的屏幕裡面看到閃爍的黑白色的會走動的小人。

馬莉覺得總教堂已經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但神父望着他們新奇的目光卻總有愁容，他說外面的事，這些看上去高大上的東西隻是外面人不要的垃圾，他說流星街人本不應該如此生活，大家都應該過得光鮮亮麗，就像是屏幕裡面普通的小孩。

馬莉想要和尤金妮亞他們一起上學，“神父，我也想流星街和其他地方一樣。”

“怎麼做才行呢？”

神父摸了摸她的頭，“隻要每個人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10歲的馬莉和同伴在神父的“為了流星街”的名義下，被送進了卡金帝國。

作為“肉”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毀去了樣貌，然後就是暗無天地的生活。

在被虐待之中，同伴一個一個變成了人皮，在高強度的精神壓力之下，修女的“念能力”發生了變質，導緻她沖破了教堂的洗腦。

甚至她在極端的痛苦之下，念能力進行突破，也許使用了“約束”，反向操作自己忘記痛苦，她也記不太清，但這已經不怎麼重要了。

她有了新的同伴，同為“肉”的夥伴。

然後，毀掉卡金帝國。

修女假意被卡金帝國洗腦，對方隻知道她的能力可以穩定情緒，讓人産生好感，加上“流星街”的出身，是一個極好的探子，在她用念能力的引導下，這才治好了她顯露在外的臉，将她派往天空競技場。

修女收回思緒，她對此并沒有多說，她無意于把自己的過去刨出去給其他人看，來得到什麼憐惜。

甚至想起這些事，都有些怪異。

“你不需要用這種表情盯着我，”修女面無表情地說，“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我自然會為了我們而報仇。”

“但，”修女頓了頓，“他們沒必要在此時為了掩蓋别人的罪行而死去。”

希爾達沉默片刻，眼前的女人是受害者，也是戰士，她不需要什麼憐憫，希爾達也不從來想讓受害人撕開她的疤痕，為了祈求一個公正。

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語氣正常，說回正事，“你知道這件事，為什麼不告知其他人？”

“流星街的念能力者數量也不少，如果提前部署，也不會臨到頭才處理。”

馬莉沉默片刻才說，“這件事我也在不久之前才知道。”

她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個十字架，翻到背面，希爾達望了過去，見背面有三道從右上到左下的三道劃痕。

修女解釋道，“這以前是反抗軍的标志。”

“十老頭”壓榨流星街過于狠厲，無念能力者基本上是充當戰場上面的炮灰，如果長得漂亮的，無論男女更是災難，就連死後都不得安生，一些器官也是可以進行販賣，可以說是連血帶骨都壓榨出價值。

流星街人自然不願，跟着Mafia離開流星街的，也是想方設法叛逃，一些消息傳回内部，引起民憤。

這些人便組成了反抗軍，認為長老院是“十老頭”的幫兇，背棄了流星街，以武力沖擊了長老院，當時也被成為“血色三月”，死亡人數不計其數，是自長老院成立以來最大的暴力事件。

然而很現實的一件事，流星街的資源都需要外界，尤其是最重要的食物和水。

之後教堂出面，和“十老頭”進行談判，促成了如今的雇傭制度，并不怎麼完善的制度，依舊是以剝削為主，但如同關上大門，再開個窗，就能讓人接受一樣。

也讓反抗軍内部也産生了分歧，再加上由教堂提出的“建國計劃”，原先的反抗軍就此分崩離析，非激進派被教堂吸收，明面上變成“流星街互助會”的形式。

修女諷刺，“現在就成為了一個狗牌。”

“還被人如此珍惜。”修女眼神複雜，“當做再次見面的禮物送給了我。”

她很快收斂了情緒。

“不過另外一部分激進派，被圍剿之後，也有一部分隐于幕後。”

“他們聯系上了我，告知我這件事。”

希爾達并沒有多問那些人是誰，這沒有什麼意義。

“至于我知道之後，沒有告訴其他人，一個是尤金妮亞簽的合約裡面包括不能背叛‘十老頭’，不告訴他們就不知道‘十老頭’也牽涉其中，隻認為現在對付得是‘卡金帝國’，他們便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唔，很好理解，走念能力的空子。

“至于其他人，”修女停頓下，抿唇，“如果知道會連累同伴，他們怕是會直接選擇自殺。”

希爾達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修女繼續說道，“你現在還要接這個委托嗎？”

“嗯，我說了接就會接，一直到委托完成為止。”

修女點了點頭，平淡無波地說，“那我也不必殺了你。”

希爾達對于這種口頭上面的威脅也很習慣，并沒有什麼想法，雙方又關于契約的細節聊了一下。

修女對此并沒有什麼隐瞞的，但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可說的。

流星街這邊能提供的情報，和西索大部分是重疊，比較重要的情報就是從雙方混鬥變成兩方合作，以及會館的炸彈。

至于後續真正的屬于卡金帝國的案子，也要等現在會館的時間結束之後才能繼續。

希爾達便告辭離開。

修女看着對方消失在牆頭，卻沒有動，等過了一會兒，樹下忽然多出兩道一高一低的身影，也就十三四的身高。

略矮的人，手中拿着一本書，書頁攤開，能隐約看到“心靈感應”的字樣。

修女在一瞬間閃現到了對方眼前，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将他整個人提起，“庫洛洛，你對我使用了能力。”

她在和希爾達對話的時候，莫名那些不應該想起的流星街的過往。

另一道少年的身影從蹿來，一把小刀截斷了幾縷樹枝，朝着修女刺來，她側身閃過。

“俠客。”

對方停下了攻擊。

修女也隻是警告庫洛洛，并沒有想要現在對他下死手的想法，便順勢放開了手。

庫洛洛咳嗽兩聲，平複了呼吸，繼續之前的話題，“以防萬一。”

“果然流星街人都是一樣。”

“你想說什麼？”修女垂下眼眸，“我和你們隻是消滅卡金帝國的合作關系。”

庫洛洛理了一下衣擺，稚嫩的臉上流露出不屬于少年人的深邃，意有所指地道，“流星街人總是會回來的。”

修女身姿停頓，随後警告，“不要再對我使用能力，下一次我就殺了你。”

之後才問起正事，“你發現了什麼？”

“偵探倒是表裡如一，可以利用。”

“不過最大的收獲，”庫洛洛勾起唇角，“一個‘除念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