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蕭瑾驚呼,猛地從床上跳下來站到一旁去。
裴譽亭高大的身形從床下探出,神色冰冷,“太子殿下去了偏房,裴某總不能接着留在那處。”
“那你如何躲在我這床下?”蕭瑾方才被這一道聲音吓得還有沒回過神來。她回過頭看見後邊的窗子開着,想來裴譽亭是從那窗裡翻進來的。
“那不然躲在哪裡?就這兩間屋子。”裴譽亭此時已完全從床下出來,他一低頭便又見了身上這件令他鬧心的滑稽衣服,本就冰冷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也是,”蕭瑾一想也覺得這床下确實是一個絕不會被蕭煜發現的地方,“危險之處也是安全之處。”
回想起昨夜隻是,蕭瑾心下尴尬無比,她清了清嗓子道:“昨夜本宮以為有奸人欲盜取屍體,沒想到是裴大人親自前來,得罪大人了。”說罷拱了拱手,算是緻歉。
“公主出手倒是狠毒,一上來便将人放倒。”裴譽亭神色又冷了幾分,出于習慣地一甩袖子而後轉身,誰曾想這衣服太過窄小,隻這肩上稍一用力便“嘶”地一聲被扯了開來,裴譽亭的一隻肩膀霎時暴露在空氣中。
怎知這時,裴譽亭的腰間本就不十分牢靠而搖搖欲墜的衣帶徹底松散開來了。
蕭瑾再次有些沒反應過來,待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慌忙用雙手捂住了眼眶,“本宮什麼都沒看見。”
裴譽亭那張冷酷的臉此刻黑了個徹徹底底,他隻迅速用修長的手指迅速攏住這全然不合身的衣裳,聲音染上了些怒意:“還不快再找别的衣服來!”
“噢噢噢!”蕭瑾急忙跑出去找暮桃棠雨。
左右這屋裡也沒再沒有男子能穿的,想到裴譽亭那張黑臉,雖還需費些時間,蕭瑾還是決定讓暮桃去裴譽亭宮中尋他自己的衣物來。
裴譽亭等了許久終于得以穿上合身的衣裳。他打量了自己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傷口,傷口舒爽且并無什麼不适之感。
這藥倒是好藥。
他一出這卧房便見桌上已替他擺好了早膳,蕭瑾便坐在桌前沖他露出了笑意。
“大人快在此處先用些早膳。大人身上的傷可有些許不适?”
“不必了。”裴譽亭徑直往門外走去,頭也未回。
“大人留步!”已出了房門,蕭瑾追了出來,神色急切道:“那屍體如何處理?”
“今日入夜公主連車送來吧。”裴譽亭隻留下了這句話便離開了。
微微起風了。
朝陽快要消散,細小的雲片還帶着些金黃的紅晖,如纖巧的楓葉一般在淺藍的天空攪動開來。
裴譽亭的身影拐過彎去後消失不見。
蕭瑾進了屋。
本想再睡個回籠覺,但折騰了這半會功夫,竟是一點睡意也無。
她剛剛坐下,便有人傳來了皇帝下令明日一早出發長安的旨意。
“暮桃棠雨,趁早把東西收了吧。”
兩位侍女得了令,開始收納起來。蕭瑾左右也無聊,便搬出了那隻匣子擺弄起她的那些香粉來。
這一日行宮一帶均處于休整狀态,時間倒也很快地打發了過去。
一入夜,蕭瑾便按裴譽亭所說叫人拉車将那屍體送去了他行宮。
老天仿佛跟人作對一般,趕路回長安這日黑雲緊壓,隐隐有下雨之勢。
這下雨的預兆身有傷病之人最是敏感。
蕭瑾今日一早起來便覺得心口隐隐作痛。這痛意不是什麼劇痛,隻是疼的纏纏綿綿的,很不利索,教人心煩。
蕭瑾這也是老毛病,打娘胎裡帶出來的。自她有記憶起便日日服藥,這些年藥也喝了百十種,但這毛病卻絲毫不見有緩解。
因着心口作痛,蕭瑾今日有些怏怏,倚着靠椅似寐非寐。
一路馬車有些颠簸,磕磕碰碰的使得蕭瑾脖子酸痛,也沒甚睡着。
正午時停了一會用于休整,其餘便都是馬不停蹄地趕路。
蕭瑾的馬車在整個隊伍略靠後些的位置,她這車因盛了那屍體一整日,雖有香料的味道壓着,但還是有淺淺的屍臭味,她一整日食欲也不甚高。
午後,想來距離長安也不甚遠,行路速度漸漸慢下來了些。
行至最後一段林間小路時,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地上的塵土被雨水浸潤,和成淺淺的泥層。這薄泥依附在馬蹄和車輪上,不知不覺又減慢了幾分速度。
蕭瑾一整日都沒怎麼吃東西,此刻腹中實在有些饑餓,便叫棠雨拿了點心來墊墊肚子。
雨越下越大了,隻是兩塊點心的功夫竟已是傾盆之勢,雨點重重砸在地上沖起細細的泥花。
天色也越來越暗了。
蕭瑾剛剛咽下第三塊點心,剛擦過手,就聽馬車一道狠狠地重擊。
随即一道熟悉的人影一閃而入。
那人一進來便點了蕭瑾三人的啞穴。
裴譽亭渾身濕透,冠發也有些散亂,幾縷發絲因雨水的浸透而緊貼前額。但他卻絲毫沒顯出狼狽,反而襯得整張臉的棱角分明,更添了幾分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