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主動請纓出征于朝中而言自是再好不過,皇帝當即拍了闆,而後又欽點兵馬,以最快的速度馳援嶺南一帶。
隻是蕭煜這一走,朝中迅速出現了短暫的失衡局面。
太子和晉王各值一方由來已久,在朝中早是多有龃龉,不過二人一來一回地暗中過招中誰也沒占到便宜。但如今一方失了核心,另一方勢必會一家獨大。
可皇帝總是對自己二子暗戳戳的較勁視而不見,隻要蕭炬不要太過分他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番蕭煜出征嶺南,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更是不知歸期,甚至能不能歸都是個問題,這對蕭炬來講卻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這些日子以來,他和葉柳已是将扳倒裴譽亭所需的各種準備都籌謀了周全,無中生有地做了許多假證,近乎是就等着一道奏折上報皇帝了。而大理寺那處也早已派了聶榮盡力籠絡着下面的人心。
至于蕭玥所說的替罪羊赫遠其人也已在緊鑼密鼓的搜尋之中,一整個長安城都這麼大,估摸着這幾日也就能将他拿下。
“此番準備的這般充足,又沒有蕭煜來礙事,這大理寺很快便會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蕭炬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将葉柳順勢攬在了懷中。
就着這力道而環住了他的腰,葉柳回道:“那裴譽亭素來行事也謹慎,咱們還是不能放松了警惕。”
“隻是……奴家還有一事擔心的。”
捋着懷中之人的發絲,蕭炬示意她說下去。
“那赫遠武藝高超,行蹤不定,奴家就害怕不能如期将他拿下而讓裴譽亭搶了先機。若是兩日後仍未将他緝拿,我們便隻能推出來一人而假扮作他了。”
“既是如此,那這事便更好說了,由我們自己人出面作證,事先串通好之後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
入了夜,大理寺的正廳中卻遲遲未熄燈。
“大人,晉王府中有一女子名喚葉柳,她與富春行做過的生意都被整理在此了。”尹子同将手中的紙遞上前去。
“我們的人已在城中多方放了關于赫遠行蹤的假消息,暫時能拖住晉王那邊的人尋他。聶榮這些日子盡忙着籠絡人心,自是給下面人暗中送了不少禮,這送禮的名錄屬下也已一一列在此處了。”
“嗯。”
“做得好。”
尹子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猶豫半晌,終是開了口:“大人,您當真要同晉王作對嗎?”
“他也是您名義上的娘舅,更何況晉王的勢力在朝中錯雜盤踞,我們一時動他不得。您向來也不曾過問朝中兩派之争,此番一來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翻動着手中的紙,裴譽亭未曾擡頭。
“如今他已是到了要緻我們于死地的地步,也談不得什麼親不親戚,更何況那晉王鑽營權術,本就不是心術端正之人。如今太子出征,若再放任他為非做歹,那大盛朝中可就當真苦不堪言了。”
歎了口氣,尹子同接着道:“晉王最近的動向擺明了是要利用那府上九屍一案栽贓于您,扶這聶榮掌了大理寺的實權。可若是聶榮當真掌權給晉王做事,那我們大理寺也苦不堪言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
尹子同走後,屋中再次隻剩下了裴譽亭一人。
其實革職對他來說也沒什麼要緊的,可若是失了大理寺卿之權,替她探查先皇後遇害一事便難了。
她未竟的心願便由他來成。
當夜将這事的種種經過再次推演了一遍,确認無誤過後裴譽亭才倚在自己的那張木椅上合了眼。
……
翌日一早朝會時分,龍椅之上的老皇帝不複昔日的困頓,面色竟是不同尋常的凝重。
“是西戎傳來的消息。”
西戎。
是她所在的地方。
裴譽亭當即凝了心神。
“先前同我大盛和親的帕格魯提一氏已悉數被滅,如今是牧額佳一組掌了西戎的王權。可是牧額佳一氏不認與大盛的姻親關系,欲以宜安之身換取三座城池。”
“若未将西境三城給他們,他們便要殺了宜安。”
“衆卿以為此事該當如何啊?”
老皇帝将問題抛給了立在階下的人群。
一人踏步而出,高聲道:“西境三城乃兵家重地,萬不可失。公主遠嫁西戎本事要為大盛謀太平,如今太平不成,更不可失了要地。”
“西戎若因此斬殺了公主便落得惡名,待嶺南和西境危機一除,以此為契機出兵西征,将這刁蠻狡詐的西戎人殺回他們的老巢!”
……
朝中憤慨之聲四起,大都是控訴西戎之言,卻鮮少有人提出以三城相救公主。
“依微臣所見,此事不可。”裴譽亭開了口。
殿中安靜了下來。
“先前煙蘭來犯,是宜安公主為大盛求來了外援以解邊境之急,如今公主遇難,若大盛見死不救,勢必會背上不仁不義的罵名。”
“公主一介女流自然無法和西境三城相比,”一老臣當即向裴譽亭駁道,“若是西戎要我們拿錢贖了公主回來,那我大盛自是一百個情願地接公主歸京,如今西戎以西境三城來換,不是我大盛不想救,而是不能救。”
“若救下公主,那西境三城的百姓怎麼辦?”
“若丢了兵家要塞,則無異于是對西邊的外地打開了國門,那一整個中原又該當如何是好?”
“大盛雖以儒道治天下,可仁義二字畢竟是虛名,而西境三城卻是實打實存在的。這虛實之中的孰輕孰重諸位自是能思量清楚,不用老臣在此多說。”
這老者的一番話擲地有聲,讓人反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