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雖由裴譽亭教過騎術,但并未經過什麼實際操演,蕭瑾的騎術并不純熟,但在這千鈞一發之時竟是十分穩當。
兩匹馬兒在夜色之中穿行,身後的笃笃馬蹄卻愈發得在三人耳中清晰起來。
黑色的夜風自耳畔呼過,蕭瑾回過頭去竟是能夠大緻在月輝之下看到身後緊追的那人的輪廓來。若是再這麼下去,不出一段路他們定會被這刺客毫無懸念地追上。
控着缰繩的手臂因發力和緊張而略微有些酸,蕭瑾對身後的棠雨開口道:“你們二人先走,我去引開他,我們稍後在營中彙合。”
既然先前在浩戎王宮的時候還有玉門十八劍的人意圖殺她,那此次定然還會有人兼着要同時刺殺于她的任務。心中雖仍有幾分不定,但此刻别無他法,隻能賭這一次了。
賭在玉門十八劍中她被刺殺的優先級高于這老兵。
“不行!奴婢絕不能留您一人!”
時間已經完全來不及了,蕭瑾再次夾緊了馬腹猛抖缰繩,這馬兒頃刻上前與那老兵的馬并排而行,事先揮手與那老兵會意以後蕭瑾轉過身去使勁将棠雨推向了一旁,她雖然身子一霎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但很快便被這老兵扶穩,向前疾馳而去。
馬上失了一人的重量後略微輕盈了些,蕭瑾一拽手中的缰繩調轉了方向,向一旁沉寂的暗巷奔去。
明顯感到身後相追的那人遲疑了一瞬,但這人很快重新振起馬繩,也拐進了那道狹窄的巷子之中。
先松了口氣,蕭瑾又接着繃緊了心弦。
身後的這人緊追不舍,須得盡快将他甩掉才能活下命來。
這巷子被墨汁一樣的濃黑罩得透不過氣,八隻馬蹄的踏動之聲齊齊回響,急促而铿锵。
全然顧不得自己先前沒怎麼騎過馬,蕭瑾腦中隻餘下了狂奔這一個念頭。
千萬抓緊缰繩了,除了落馬之後,任何時候都别松開。
裴譽亭在那個雪地中的話在她耳中浮現,念着他當時所說的要領,她心中竟是沒那麼害怕了。缰繩被牢牢地攥在手掌之中,在手心上印下了一道明顯的紅痕。
可她這三腳貓的騎術顯然不能同身後的刺客相抗衡,先前仗着在前東拐西拐拉出的距離很快就被一點一點地拉近。
借着并不清晰的月光往前看去,隻見這巷子的盡頭是一堵磚石所砌的厚牆,将香袋和匕首這兩樣防身之物握在了手中,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将馬繩提起,而這馬兒也壓上了自己全身的速度來,如暗箭一般向前猛沖。
即将行至那高牆之下時,她将手中的粗繩偏轉發力,馬頭向右側的寬道調去,而她自己則擡了腿下跳,在地上踉跄了兩步之後往左側的窄巷鑽去。
往巷内的更深處行去之時眼前突然被蒙上了一片暗色,周身也被環以堅實的力道,這力道帶着他閃身一拐,靠在了角落處的圍牆前。
被熟悉的氣息和溫度環繞,一身緊張與恐懼就這麼被無聲地卸下,原本急促緊張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
夜的黑暗濃稠而洶湧,但身前的心跳卻是熾熱而有力,鋪開一片眷眷安甯。
但擁裹着她的那個懷抱卻并沒有松開的意思,反而愈來愈近,将她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了好了,我沒事。”她擡了手臂輕輕拍了拍裴譽亭的後背,他聞言緩緩松開手臂,帶着她由一旁累積的石塊與柴草上了房頂。
身居高處之時視野瞬間變得開闊了起來,隻見先前對她窮追不舍的那刺客在方才她鑽入的小巷之中搜尋了一圈未果,重新翻身跨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高低錯落的瓦片在星月相映之下若隐若現,靜默無聲,風聲四起,帶來一陣淡淡的寒意。
月華之下的二人對視一眼,而後很快也共乘一騎,緊随其後。
而蕭瑾感受到自己的後背貼着那堅實的一方胸膛,隻覺得這溫度融去方才的一身慌亂,讓心中原本蜷起的那角逐漸舒開。
裴譽亭置于她腰間的手穩穩收緊,将她結結實實地被圈在自己懷中,身子向前傾,用下巴貼上了她額間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