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吳氏引火自戕的消息,剛傳出就被遏住,撲得悄無聲息。
皇宮裡,高閣之上,年輕的帝王迎風而立,俯瞰着皇城裡外。
“皇兄,事情都辦妥了。”
“她想要一個引人矚目的退場,被記住,簡直癡心妄想。”
“皇兄,我們此番拿姑母做刀……”雲楚臉上露出擔憂“若是父皇追究起來,我怕姑母……雖然姑母說會擔下所有,可是……”
“姑母的恨不比我們少,阿楚,你不恨他嗎?”雲澈轉過臉來看向自己的弟弟“我恨,我恨他與母後夫妻二十載卻不願護住上官家,可吳氏族人跋扈橫行多年,他卻一直偏袒。我還恨,恨他把太子之位給了偏愛的庶長子,讓我這中宮嫡子處境尴尬,嫡出是母後給我的身份,可我不能為長,難道不是他的錯處嗎?”
雲楚怔怔聽着不發一言,其實他也恨,即便被中宮收養後他成了尊貴的皇子,可他也依舊恨着那個害自己幼年如草芥的人。
一直以來他們兄弟倆都一樣,将這份恨掩藏得很好,人前父慈子孝,也隻有他們懂彼此這份恨的深意。
“天下人都被他騙了,什麼伉俪情深……母後即便未嫁他也是尊榮一生的女子,上官家卻不會卷入禍事,是他把所有人拉下來水,又在落水時見死不救。”
“當年若不是皇叔在外奔走,而今哪還有這般齊整的上官家。”
“吳氏之死,不僅是我要給皇叔的交待,給薛家的交待,也是給這些年為吳氏所禍的那些人的交待……吳氏早已與他離心,他卻依然袒護着她和她族人的過錯,母後事事以他為先,卻落得連自己親人都無法相救的境地。”
“他不曾看人真心,隻知用利益度量,他也害怕,害怕母後的德賢與上官家的權勢成為我們的助力,害怕落得和他曾經的那些兄弟一樣……皇兄,你說他對吳氏是真心嗎?”
“重要嗎?不重要了……而今恩怨肅清,一切才是正要開始的時候。”
“皇兄,還要演下去嗎?”
“當然,我的病弱,我們的忠孝……這是母後告訴我們的自保,不是嗎?”
今夜的薛家很熱鬧,熱鬧更甚年節。
薛家大爺和四爺一口氣搬出了十壇子老酒,兄弟四個聚在一起都喝得醉氣熏熏,妯娌幾個也沒消停,除了金氏,幾個也都飲了些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亂七八糟的話題。
小一輩也都回家了,在隔着的另一個廳裡涮肉吃酒,薛翊夫妻倆帶着兒子在挂燈籠,薛家小寶不懂今天為什麼要挂燈籠,但小小的人兒還是提着燈籠哼哧哼哧地忙活,明亮的燈火映亮了大半個薛府。
不多時,得知消息,從外趕回的薛家二老也加入其中。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熱鬧着,沒有提及一些事一些人。
清安也喝了些酒,打算到院子裡吹吹風,走沒兩步就撞進一個懷抱。
“你怎麼來了?”
雲塵扶住清安的腰,湊近她嗅了嗅“喝的梨花白?”
“嗯……一點點。”清安用手比劃着。
“一點點就喝成這樣?”
“酒不醉人人自醉,懂嗎?”
“所以也沒那麼開心對吧?”
“嗯,不是大快人心的那種,但又算是……”清安感覺腦袋漲漲的,一時也組織不好語言形容這種心情“你明白嗎?”
“明白,如果可以真正的一報還一報,你會覺得快意,現在這個結果不糟糕,但讓你心裡悶悶的,有的人的壞摻雜着很多自身的悲苦在裡面,她固然是做錯了,可讓她痛苦的根源又讓你想了很多……”
清安一頭砸在雲塵懷裡,悶聲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你這個心路我也經曆過。”
“啊?”清安仰頭,撞上雲塵低頭落下的目光,望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笑了“我還怪好看的……”
雲塵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臉“好看,你最好看了。”
“你發誓。”
“……嗯,我發誓。”
待到清安醒神來已經是第二日一早,宿醉上頭的狀态讓她卷着被窩翻滾了好幾個滾後,才慢吞吞起床,人還沒下床丫鬟已經先将醒酒湯遞過來了。
毫無疑問,今早薛家幾乎人手一碗醒酒湯。
清安喝着醒酒湯,忽然想起一件事“宸王他……”
“殿下在院裡跟老太爺練拳。”
“……他昨晚宿在府裡?”
“嗯,小姐您喝醉扒壞了殿下的衣裳。”
清安一口沒跟上差點嗆着。
“小姐,您放心,您回自己房裡才上手扒的,奴婢們也什麼都沒看見。”
清安覺得事有蹊跷,她喝那麼多年酒,從前絕沒幹過這種事,但接連在他這裡犯事,這說明什麼……說明這不全是她的問題。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别提有個當事人還自己煽風點火的,點的還是股歪風。
“還好宸王那身闆……不然是真不抗揍。”
“是啊,說起來遇上咱家妹子他也是……”
“在劫難逃。”
是的,這脆弱小白花的姑爺形象還真叫某王爺給立住了。
“你就是這麼給我宣傳的?”
“難道你覺得要再多說點細節?”
“……倒也不必這麼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