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有宵禁請不到大夫,小雀請侍衛向郎君通報,卻也遲遲沒有回音。小雀心中猜測莫不是因為郎君過不了多久便要娶妻了,不想教人發現才這般。她越思索越覺得自己想的對,心中覺得郎君無情的同時,看向崔雅貞的眼神都憐憫了不少。
隻是娘子也太倔了,若是等到日後主母入門也不知道會如何。小雀心中悄悄歎息,心道:與郎君那般人物做妾不好嗎?長相俊美又有權位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轉而又瞧着躺在榻上睡着了的崔雅貞,隻能叫人拿來些涼水,裡裡外外從上到下為她擦拭着身體,降降溫。又叫膳房做了些熱飯熱湯。
崔雅貞夜裡呢喃着甚麼哥哥成……玉?又喚着娘回家。小雀聽不大清,隻明白了一件事情,娘子想歸家。原來娘子是有家的麼,不像是她這般無家之人。
一夜過去崔雅貞身上的燙意逐漸褪去,小雀也終于放下心來,又教膳房煮了些姜湯。
----------------------------------
衛暄離去之時面若寒霜,冷聲告訴木樾木橦私宅的事莫要再通傳于他。
這些天他用公務麻痹自己,不再想她,但隻要一停下來,他腦海之中就會不自覺地浮現那張悲戚的小臉。
冬日未過,各地與城外聚集的災民依舊是問題,若不能妥善解決一月前的事卷土重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宮裡來了人,說新帝要見他。
這是趙弘登基以來,頭一次私下約見他。誰知一見到他,新帝便問道:“你知曉阿貞的事嗎?”
說罷,趙弘的雙眼便在他面上逡巡,試圖找出蛛絲馬迹。他的确懷疑他。
雖然那日留下了那個焦屍,但他始終不相信阿貞就這樣沒了。
隻是帶走阿貞那人也未留下任何痕迹。他幾乎是将所有可能的人都懷疑了一遍,仍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迹。
衛暄平靜如常,淡淡地道:“陛下在說什麼,臣不明白。”
趙弘也習慣了他這副模樣,但心中仍有疑慮,他總覺得崔雅貞的失蹤與衛暄離不開關系,但現下面他好似真不知情一切如故。
“陛下今日喚我來,是因何事?”衛暄語調平平,該有的禮節一個不少。
“衛司徒,平定流民暴亂的事情便交與你罷,大多是一些災民成不了氣候。你要多少人我便撥給你多少。”說回正事,趙弘正色道。
天降災禍,庶民暴亂,民怨四起。本朝選官皆由皇帝與士族推舉選拔,雖說是根據才幹,實際仍是家世越好官位越高。
此時若是不能好好處理,世家權位難免會受到動搖。
衛暄領命應是。
離開之際,意氣風發的新帝突然叫住了他。笑道:“聽聞衛司徒不日便将大婚,待到那日孤一定遣人送上賀禮。”
衛暄仍淺笑,淡淡地應道:“多謝陛下。”
世家與皇權共天下,相互博弈相互依存。趙弘上位前,衛暄與其是一種微妙的合作,而現下趙弘拿到了權柄,那短暫的合作,自然破滅轉化為無聲的博弈。
---------------------------------------”
睡覺不知雪,但驚窗戶明。
衛府之中,衛玑依舊是那副閑散模樣,隻不過瞧見窗外的大雪,心中憂心城中的狀況。
他偶爾與衛靈瑾義診之時會想起那個已入宮中的表妹。又想到新帝即将大婚,他心中隐隐約約有些刺撓之感,也不知她過的好不好?
二姑姑遞入宮中的信件從未有回音,連崔家之人也皆緘口不言,這背後究竟有甚麼,衛玑隐隐約約感到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緣由。
心有感觸,他又翻起了那冊《青州八記》,倏然他心中狂跳,似發現了什麼。
這本書是衛氏藏書閣之中的,按理說衛氏子弟是不會在上面塗寫的,可是這冊書上有許多處被做上了标記。
他從前隻是以為從前的借閱的族人不懂規矩,現下他心中萌生了另一個想法。
他将書冊裡被圈起來的字連了起來。衛玑一個個将其抄寫在紙上,書很厚他花了不少時間。
寫着寫着,他的手抖得愈發厲害了,不敢相信不敢置信,直到那句話完整地呈現在他面前。
‘雅真在蒼濁 院久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