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們明日離開宿月城,今晚在顔七姐姐小院準備了桌席面,下值後記得來。”葛潇潇在城門口朝準備巡邏的葛暮雨喊道。
葛暮雨一揚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繼而帶兵朝西邊走去。将軍加派人手巡城,将他也調了過來。
葛暮雨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葛潇潇擡眼望向依然挂在城門口的達魯爾人頭,經過幾日的風吹日曬面目全非,鮮血早就流盡,毛發亂糟糟,越看越瘆人。
肩上忽然搭上來一隻手,葛潇潇驚得後退一步,伸手就要去抓那隻手,回頭一看卻是顔七蒼白的臉。
“顔七姐姐,你傷還沒好呢,怎麼出來了?”
顔七擡起手,眯着眼睛指向挂在城門口的人頭,似笑非笑說道:“自然是來看它的。”
侍女扶着她往前,走到人頭的正下方,她仰頭看了好一陣,目露欣賞。
“脖頸不酸嗎?”葛潇潇喃喃自語。
顔七似乎聽見她的心聲,欣賞夠了人頭,揉了揉脖子,對侍女說道:“回吧。”
葛潇潇眼珠一轉,快走幾步跟上,扶着顔七另一邊,露出一張笑臉:“顔七姐姐,那日你使得劍法精妙絕倫,敢問師從哪位高人?你學了多久?”
顔七淡淡瞥了她一眼,故作高深:“想學?”
葛潇潇有些不好意思,萬一是人家不外傳的家傳劍法,她這樣問是極冒犯的,她立即擺手:“不是不是,我隻是覺得劍法精妙,若是有機會可以切磋一二,并無偷學之心。”
“切磋?你可以找壬哥、癸哥。”顔七說完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添了句“或可找你大哥,他也會。”
葛潇潇:???
她大哥是怎麼會呢?難道是偷學的?
可惡,才兩年不見,葛暮雨居然又比她多學了許多。
不行,她今晚就要去找壬哥和癸哥切磋,可他二人手還綁着夾闆。
罷了,還是找葛暮雨吧,他兩隻手齊全。
顔七看見葛潇潇臉上變來變去的神色,默默和侍女走遠了。
侍女問道:“壬哥和癸哥并未教過葛校尉劍法,小姐方才為何那樣說?”
“可不能叫他們白白用我們的院子,得找點樂子玩耍。”顔七輕哼一聲,開始期待今晚。
回小院時顔七特意繞路去顔氏布坊,她沒有進去,和侍女站在鋪子對面觀察。
鋪子外面立了個高大的木轉盤,時不時有嬸子帶客人來轉,隋妤君在旁邊一邊記錄一邊說着什麼,顔七站的位置聽不清。
但她們臉上的笑容和手裡抱着的布匹是明晃晃的。
布坊的生意比她參加增試前還要好些。
送走了客人,隋妤君打量了下外面的日頭,正欲離開,一轉眼看到顔七和侍女在對面不知站了多久。
隋妤君問道:“顔七姑娘,今日可好些了?”
“我名少月,隋姑娘不嫌棄可喚我少月。”顔七認真說道。
隋妤君粲然一笑:“這是信任我了?”
原本人與人相識,互通姓名是第一件事,到她們這裡,反而是離别前才告知姓名。
一個防備極深的人突然對你敞開心門,告訴你,你可以進去随意參觀,如何不叫人動容。
“少月。”隋妤君輕聲喚了顔七一聲,攏緊了她身上的披風,“你也可同潇潇一樣,喚我聲姐姐。”
姐姐嗎?顔七愣住,姐姐這個稱呼已經許久沒有喊過了。
塵封在心底的回憶如潮水般襲來。
“三姐姐,布坊裡的客人都好聽你的話,你讓她們買什麼就買什麼。”顔七趴在櫃前捧着一杯金橘團飲在喝。
與她五官三分相似的女子彎下腰,摸摸她的腦袋:“什麼聽話不聽話,少月别這樣說,做生意不難,隻要你把客人當作朋友,探知她們的需求,設身處地為她們建議,她們自然會信任你、在你這兒買東西。”
“和這麼多人交朋友啊,聽起來好難。我好像沒有做生意的天賦,還是三姐姐操心這些事吧。”顔七放下手裡的飲子,抱住溫柔的女子撒嬌,“誰叫我是最小的妹妹呢,我隻管吃喝玩樂。”
……
不知不覺,顔七紅了眼眶,眼睛使勁眨了幾下将眼淚逼回去,吐出一口氣,對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啟唇:“隋姐姐。”
隋妤君假裝沒看到她的情緒變化,從頭上取下一支石榴花翡翠簪放到她手中,“應承了你這聲姐姐,自然該送份禮物予你。”
顔七打量手中的發簪,簪頭沁紅,雕成石榴花的形狀,接連淺碧色簪身,正如綻放在枝頭紅豔豔的石榴花。
石榴花是邊關百姓最喜歡的花之一,大家在石榴花開時會對着它許願:期盼家人團圓、生活幸福美滿。
“隋姐姐替我簪上?”顔七罕見地歪了下腦袋,侍女注意到她的動作在一旁偷笑。
隋妤君輕輕簪入發間,端詳一番說道:“瞧着氣色都好了許多。”
顔七有些羞赧,瞪了一眼侍女,岔開話題:“隋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到書鋪去瞧瞧,元襄之在那兒。”
“我還當元先生此刻在酒樓裡同大廚商量今晚的菜色呢。”顔七慢悠悠道,昨日元襄之來同她說要借小院設宴招待大夥,她想着大家許久未熱鬧過,蹭一頓席面不虧,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