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懷石挑眉，似乎是沒想到他如此直白，竟是沉默片刻，才道：“不用，不算人情，隻是順便而已。”

“更何況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他不明不白地說了一句，聽得白汀一頭霧水。

郁懷石看清手表上的指針，順手遞給白汀一隻乳白色紙袋，“還給你助理，她的意思我明白。告訴她我不吃人。”

白汀接過袋子，用冷灰色的眼睛盯着他的手腕，不久點了點頭。

郁懷石沒有偷窺别人隐私的陋習，還完禮物就轉身走了。

鑰匙慢慢伸進鎖孔中，滞澀地發出短促的尖音，一聲沉悶的碰撞聲後，門把手翹了起來。

拉開門，放下袋子，走進玄關。

借着玄關的歡迎燈，白汀環視一圈，這才第一次了解人類的住宅。

也許是原主居住的時間短，這裡的生活痕迹并不重，一張原木色的簡約茶幾，一方鵝黃色長沙發，以及一條窄桌，這就是客廳的全部大件。

窄桌貼牆放，恰好有射燈的光暈折射出整面灰痕，連同瓷瓶裡幹枯的洋桔梗一樣頹敗。

白汀扇了扇，封閉的濁氣經久不散，他隻好推開陽台門。

散了氣，室内的空氣清新不少。

陽台沒有封窗，能夠掠見大半繁華都市的縮影，無數霓虹融合成一處處金黃的燈影，時而流竄，時而熠熠。

陽台上擺着三把鐵藝靠椅，白汀懶散地拉出一把坐下，指尖搭在鐵圍欄上，不成調性地打着拍子。

一股香味從樓下竄上來，攪散了醉人晚風，顯然是食物豐盈可口的氣息。

白汀的好心情被盡數攪亂了。

不隻是雅興全無的煩悶，還有不少浪費食物的心虛。

廚房裡彌漫着淡淡的可疑糊味，因肇事者的欲蓋彌彰，已經散了大半，幾乎難以察覺。

隻有垃圾桶裡攤着的詭異物體，悲憤的當着證人。

火什麼的，真難用。白汀理直氣壯，把責任推給竈台，心安理得地解鎖了手機。

記憶裡，他明天要參加的，就是這場音綜的決賽了。

坐以待斃不是白汀的行事準則。

他眸光微動，點開宋曉薇的聊天框。

“才發現記錄沒了，再發我一份信息吧。”

也許是剛好在線的緣故，宋曉薇幾乎是秒回：“好的。”

緊接着，彈出一長串令人眼花缭亂的文件。

浏覽過大體信息，白汀挑出其中一個點開。

耐心等他依次接收完，宋曉薇這才又發了一條信息。

“白老師，節目方要求提供一個十五秒的錄像，内容就是日常練習。用于完結後花絮的剪輯。”

白汀切屏發了個“OK”的手勢過去。

半個小時後，白汀将手機平放在玻璃茶幾上，起身活動關節。

音樂軟件上，勻速旋轉的虛拟光碟驟停。這是它的第二遍播放結束了。

白汀視線停在光碟邊的歌詞，若有所思。

歌曲是粉絲投票決定的，卻是目錄中最難的一首。

且不說原唱是女生，原主是男生，在嗓音上注定會有差距。

即使降調到适合男生的音域，曲中複雜多變的轉音也是難啃的硬骨頭。

加上現場收音、雜音問題，想要完美表演簡直是天方夜譚。

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你而聲》的節目組都沒有出面換歌，其中的針對和惡意幾乎溢于言表了。

想到這，他暗自“嘁”了一聲，抓着手機走進屋裡。

将吉他抱在懷裡，白汀憑着記憶，捏着撥片掃弦。

弦音清越悅耳，與記憶裡原主的彈奏如出一轍。

他架好手機，回憶着原唱的唱腔，高音開嗓。

跳過主歌。

宛轉的高音仿佛澄澈的琉璃，細膩幹淨，在吉他簡單的伴奏下格外動人。

他的發絲垂在肩頭，滑落在綢質的牛奶色睡衣上，随着動作輕輕晃動。

白汀對手機的開發有限，索性将整段視頻傳給宋曉薇，“可以嗎？”

這次宋曉薇沒有秒回。

過了三十秒鐘，她發來一條語音。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白老師你唱歌一直這麼好聽嗎！”

疾風驟雨般的誇誇。

白汀無聲地笑了笑。

老本行嘛。

以防生疏，他又跟着原唱過了幾遍，這才洗漱休息。

誰知這一覺并不安生，半夜夢不甯，偏偏被手機震動吵醒。

白汀睡眼朦胧，在小臂扯到頭發時才清醒不少，解鎖時險些被明亮的白光閃瞎，連忙調低了亮度。

廣場熱搜上的詞條，是他。

點進去，第一條彈出來的就是他的彈唱視頻。并不是一手視頻，而是偷錄的屏幕。因此并不清晰。

但是他的歌聲并未因此失真。

評論區和轉發區已經瘋了，還是各瘋各的。熬夜的人類，精神狀态十分美麗。

可見他不是資質最差的那種。白汀看着潑天的富貴，默默想。

喵喵兔兔：三秒鐘，我要知道這個男人的全部信息！

花語：啊啊啊啊樓上姐妹，這是白汀，一個超級漂亮的練習生，臉和實力都超絕嗚嗚嗚。

不吃香菜：樓上刷一條賺多少，有錢一起賺，白汀就是個四處蹭前輩熱度的吊車尾，還實力，我看臉也是整的吧，花瓶一個。

芸豆芸豆：就是那個花瓶練習生？蹭前輩反被推那個？

棉花在吃草：？我錯過了什麼大瓜？

刷到這裡，白汀忽然想起那時郁懷石的表情，頓時明白了大半。

至于謠言，反正他光腳不怕穿鞋的，郁懷石都不急着澄清，他着什麼急。

白汀冷哼一聲，退出沒營養的評論區。

下一秒，實時評論裡，冒出一條格外刺眼的評論。

“@白汀ting 修的吧，哪有男的能是這個嗓子，一個幾百粉的糊咖亂整幺蛾子，他要是能奪冠我把頭砍下來當球踢。”

碩大的@挂在評論裡，可見造謠的本錢格外低廉。

——這一點，白汀在剛穿過來那天就體會到了。

審視片刻，他還是決定回複一下粉絲的熱情。

白汀轉發了這條評論。

“你說的哦。”

配圖是一個笑臉小貓，看起來像是皮笑肉不笑，倒是很諷刺。

誰知評論者立刻急了眼，在轉發下控訴道：“你憑什麼就轉我的，不轉别人的，你是不是準備指揮你的腦殘粉網暴我。”

也許是發現自己前後矛盾，不出兩分鐘，評論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白汀放下手機，閉眼，呼吸趨于平穩。

明天還要一場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