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切都蒙着為人诟病的底色,而這也是對方一手造成的。
他一日看不透郁懷石,就一日思慮腹背受敵。
像是高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即使被飾以鮮花和香氛,仍然不能忽視它尖銳冰冷的本質。
這樣的狀态幾乎持續到了三個月之後。
年底時分,氣溫驟降,連初雪都已光臨這座北城。正值清晨,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裹着臃腫的厚重外套,依然在凜凜寒風裡瑟瑟發抖。
白汀圓潤的指尖按住車玻璃上的白色,松手時留下一枚橢圓形的透明,沒過多久卻又蒙上霧色。
他很快喪失了興趣,厭倦地收回手。
“白哥,你說這大冷天的,為什麼非要實景,”宋曉薇帶着一身寒氣,剛剛在副駕上坐穩,手指裸露在冷風中,凍得像十根胡蘿蔔,“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真是受罪。”
這段時間,宋曉薇陪着白汀輾轉于錄音棚,比起以前更加熟絡,幾乎敢在白汀面前展示真實自我。
比如對着白汀吐槽整整一個小時,從小學時的同桌到不久前的合作方,她都能掰着手指一條條細數。
白汀很少聽到這樣高強度的八卦,樂得身邊有個音響,讓他輾轉疲憊的工作有些放松的間隙。
這兩個月,許秋儀似乎也得了空閑,整日吃喝玩樂。白汀點進朋友圈,十次有八次能看見她的生活記錄九宮格,時而是手工小點心,時而是和朋友泡貓咖。
小姑娘還是喜歡紅發,即使壓在濾鏡下,那頭長發也十分鮮豔。
兩人偶爾有些往來,大多是她發朋友圈,白汀評論誇誇,她再回複。除此之外,好像也隻剩下一些寒暄。
還有……郁懷石。
自從海洋館那次冷場,他和對方就陷入微妙的冷戰。
明明沒有發脾氣,卻還是斷了聯系。就連宋曉薇這樣講八卦忘乎所以的人,提起郁懷石時都能察覺白汀的異樣情緒,變得小心翼翼,繼而徹底避之不提。
白汀默許了這樣的行為。
似乎在時間的沖洗之下,所有人都回到了軌道上的生活。
就連白汀都在一日日的工作下,産生了不少對人類社會的認同感,有時候幾乎忘記自己的來處,隻有洗漱時眼底的鱗片,還在強迫他反複清晰銳化。
他思緒慢慢飄回來,意識到忘記回複,這才張張口,“或許是效果好吧,早拍完早收工。”
似乎沒想到白汀還會回複,宋曉薇撓撓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雖然他和郁懷石關系惡化,但合同卻是白紙黑字的,沒辦法像情緒一樣召之即來呼之即去,再難再痛,終究要咬咬牙履行承諾。
這次的實景選在了郊區的矮山上,一夜風霜,零散聳立着的松樹已經挂滿了雪。
白汀從保姆車上下來,頓時有冷氣順着四肢百骸流入體内,鼻尖被細刀片似的北風刮紅,臉頰麻木。這裡顯然更冷了。
他裹着厚重的外套,慢慢走到臨時設置的棚子内,聽宋曉薇和現場工作人員的交涉。
睫毛上似乎挂了霜,他半張臉縮在高領裡,轉移視線。随後一眼便在人群裡看見了郁懷石,對方一手撐着一棵小松樹,似乎是防止滑倒。
他的着裝打扮很符合白汀想象中的探險家。版型挺括的沖鋒衣和修身筆挺的長褲,連身上背着的雙肩包都意外襯人,幾乎像是為郁懷石量身定做的。
感受到目光,郁懷石轉過臉來。下一刻,松樹的細小樹枝晃了晃,抖下不少積雪。
正正落在郁懷石頭頂和帽子裡。
白汀沒敢再看,直接把臉轉了回去,忍不住笑了出來。
宋曉薇口幹舌燥,正在仰頭大口喝水,看見他的樣子險些嗆了水。
她迷惑地詢問,仿佛是擔心對方突發癔症,“怎麼了白哥?吓我一跳。”
白汀深深看了她一眼,向身後指了指,推卸責任。
“不是我啊,是郁懷石。”
宋曉薇面上茫然更甚,“你不是和他……”
“和他什麼,這可是你說的。”白汀翻個白眼,見第一次拍攝将要開始,把羽絨服拉開,慢慢适應溫度。
甚至不妨礙和宋曉薇說完後半句,“我隻是看他不爽,你這表情……”
他也眯了眯眼,狐疑道:“怎麼跟上次講八卦一樣。”
“就是那個分手老死不相往來的瓜。”
宋曉薇腦子裡仿佛被雷劈開,霎時如仙人指路,不由得心想。
還真是,跟分手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