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符予初隻感覺周圍空氣都變得凝固起來了。
他看向吳霜的眼睛,就見後者神色安撫性的朝自己輕輕笑了下。
女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男人先開口了:“說什麼呢?這是萬劍宗來幫咱們的仙尊。”
他上前兩步抱起自家女兒,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快和仙尊道歉。”
“不用叫我仙尊,”吳霜笑着道:“叫我一聲素光就好了。”
輪到符予初,就見小柳兒脆生生道:“怪物哥哥。”
衆人:“……”
女人讪讪一下,轉頭看向女兒道:“小柳兒,不是和你講了這是萬劍宗來的,幫助咱們的仙尊啊,和你最喜歡的那些道長哥哥們是一樣的,是好的人。”
小柳兒搖搖頭:“但是他和那些道長哥哥們不一樣,他就是怪物。”
符予初剛剛還是無奈,現在卻是笑了,小孩兒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在這種時候這樣敏銳。
他道:“小柳兒,就叫我怪物哥哥就好了。”
“這怎麼行……”女人震驚之餘隻剩下羞愧,連連道:“是我家小女兒不懂事兒了,讓兩位見笑了。”
符予初卻一直爽朗的笑着,他說:“沒事兒,她說的倒也不錯,我這個人雖然看起來人模人樣,但是其實和怪物差别也沒太大。”
他這副樣子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沒什麼信服度,夫妻二人紛紛覺得是他為了給小柳兒開脫才說的玩笑話。
眼見夫妻二人還要揪着這件事兒來講,吳霜岔開話題道:“不如我們先吃飯吧。”
生硬,但是好用。
夫婦二人聽見吳霜提起吃飯,自然飛快把眼前這茬放到腦後了。
都是些尋常飯菜,但是這對符予初和吳霜來講都是生疏的。
兩個人耳語。
符予初道:“師尊在想什麼?”
吳霜道:“我在想我已經很多年沒這樣坐在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飯了。”
他頓了頓,反問道:“你又在想什麼?”
符予初道:“我在想,我好像從來沒這樣吃過飯。”
他說話,就感覺自己手背上染了些溫熱,原來吳霜一言不發,但是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符予初的手生得比他寬大了些,想要籠蓋住還是有點困難。
符予初看着交錯的指尖,笑着反手握住了吳霜的手。
“我沒難過,都是些曾經的事兒,要不是剛剛提起來,早就忘記了。”
符予初笑嘻嘻道:“而且要不是那時候的事兒,後來又怎麼能遇見師尊,怎麼能現在坐在一起吃飯呢?”
吳霜聽到了心裡,一時間不知道他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吃了飯,肚子連帶着全身都暖起來,人就變得昏昏欲睡起來。
他無所事事,靠在吳霜肩頭,視線落在女人忙碌的身影上。
若論相貌,這着實不是個出衆的婦女,她指尖因為常年做活而粗糙,她皮膚因為日曬而變得黝黑,她的身體因為生育而松垮。
但是她整個人身上卻帶着一種十分迷人的精氣神,一種像火一樣的熱情,她帶着皺紋的眼角和說話時候的語調都呈現出另外一種迷人的姿色。
她收拾東西的樣子是如此自如,端上飯菜的腳步是如此穩健,她抱起女兒的姿态是如此娴熟。
這些流水的連貫動作,就像是舞劍。
她的脊背依舊挺直,肩頭似乎扛着一些什麼東西。
左肩是一個仁,右肩是一個義。
吳霜問道:“在想什麼?”
符予初移開視線,轉頭看向空中的樹梢:“在想其實外表也沒那麼重要。”
吳霜倒是順着他剛剛看向的位置看過去,心下了然符予初是在想什麼,擡手指尖彈在符予初光滑的額頭。
“不重要?你?”
符予初吃痛,指尖按在額頭,不滿道:“師尊這是什麼意思?我說的話竟然有那麼的不值得信任嗎?”
“我隻是覺得人們對‘美’的定義太單一了,明明有太多也屬于美的東西,但是卻被無情排除在外了。”
吳霜想了想,問道:“你倒是真的和之前不一樣。”
符予初笑了:“您也覺得章矩那天那個紙片說的是對的吧,我其實自己能感覺到,換做是以前的我,才不會關注這些東西。”
他似乎确實正在模模糊糊的,知道什麼是“愛”。
符予初坐在院子裡,陽光正好,暖洋洋的打在身上,周圍的人家又養雞狗之類,發出叽叽喳喳的聲音,樹上的蟬一聲一聲的唱個不停,合在一起倒是成了一種天然的樂曲。
而他正毫無坐相的靠在吳霜肩頭,整個人像是一灘爛泥。
在說出這個結論之後,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更加松弛的狀态,他學着樹上的蟬,拖長了聲音道:“師尊,你聽,這好像樂曲。”
吳霜看着符予初現在的樣子,點了點頭,又道:“但是遠處是真的有樂曲。”
符予初這才從迷糊狀态中掙紮着清醒出來,側耳一聽,倒是還真能聽見些樂曲演奏的聲音。
女人抱着孩子,見狀解釋道:“這是南藥門的習俗,在午飯之後大家喜歡在一起唱些小曲兒,兩位要是有喜歡的調子,我也能幫忙翻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