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緊,但很快硬氣起來,從結果看來,不是幸虧我沒聽她的話嗎?
謝芝峤好像隻是陳述了個事實,沒等我反駁又繼續道:“仲家對我施下的術法有二,阻絕靈感和吐露秘密。”
她一副打算和盤托出的架勢,第一句話就讓我的心提了起來。
“你既然出現在這兒,應該也知道了,仲家打算封印鬼神界。而相山派掌握着她們實施封印術法的關鍵之一。”
謝芝峤擡頭看了一眼大小姐,大小姐自然道:“二位稍歇片刻,我去前方探探去路。”
謝芝峤恐怕還當大小姐是為了荼蒙派來的。我感到很對不起大小姐,但謝芝峤話到關鍵之處,我隻能在心裡默默給她道歉。
“我來仲家本是為了實現我的師君和仲家家主的約定,将這關鍵之處告訴她。但了解她們的封印術法後,我發現這方法太過霸道,需要以數萬人的生命為引。仲家家主稱這是她們從先祖留下的殘章中悟出來的,但先祖開辟鬼神界本就是為了斷絕人祭,怎麼會使用這種術法?這時我見到了一個早該死去的人。”
我回想起仲長儀在儀典上說的話,仲家會不惜一切代價……
“鐘穆。”謝芝峤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像是憶起了無數過往。
“我不知道她是後來加入了仲家,還是打從一開始就是仲家人。她是我師君的故友之女,被送到我師君身邊的時候才五歲,從小就病殃殃的。那時候我跟着師君天天找人打架,忽然來了個病秧子,我很不樂意,師君卻發誓一定治好她,還叫我好好照顧她。”
謝芝峤說得輕描淡寫,我在心裡偷偷把小包講的故事與她的話對應進來,謝雲岫當初淡出江湖,難不成是給鐘穆治病去了?
鐘穆如何我委實不關心,但謝芝峤很想說,我想她心裡一定有很多痛苦,因此安靜地聽着。
“我們走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偏方。到鐘穆十六歲的時候,她和常人幾乎沒什麼分别了。也是那一年,我師君留信給我,說我們已經長大,她的誓言也已經達成,要我們從此自力更生。阿巒,就和我給你寫的一樣。”
謝芝峤看着我笑了笑。她還好意思說!
“我們一起流浪了很久,直到十三年前。柴王反叛,天下大亂,種種原因之下,鐘穆還是病倒了。我用盡了各種辦法,甚至找到了我師君,依舊無力回天。我師君說她命數如此,不可違抗,不久,她也病倒了。她自知時日無多,又擔心師祖的預言,因此與仲家做了交易。”
“我不知道師君的病與鐘穆的死有沒有關聯,那一年,我埋葬了兩個至親。在仲家再次見到鐘穆,我甚至懷疑當年的一切都是仲家的陰謀,但我沒有任何證據。”
謝芝峤模糊了很多關鍵的信息,謝雲岫的故友是誰?她與仲長儀是什麼關系?她又和仲家做了什麼交易?
“第二年我就遇到了你,阿巒。你比鐘穆剛來的時候個頭還要瘦小,但是生機勃勃的,像棵小樹一樣。”謝芝峤摸了摸我的腦袋,“阿巒,回江南去吧,這些是是非非不是你的命運。”
當頭一棒。
差點忘了,謝芝峤早就不要我了。
她肯帶着仲書林,都不肯帶着我。
我壓制住了喉頭的哽咽,竭力保持語調的克制:“為什麼?因為相山派是婦俨親傳之一,我配不上嗎?”
我承認我說的是氣話。我以為我把劍術練得比誰都好就能彌補先天靈感的不足,我以為苦心竭力地把謝芝峤救出來就有資格跟在謝芝峤身邊。但我錯了,我癡心妄想,我自以為是。
謝芝峤語氣溫柔,像在哄小孩:“阿巒,相山派确實是婦俨的第三個親傳,但這不是你的問題。我可以告訴你事情的原委,但不能告訴你相山派的秘密。接下來的事情,你參與不了。”
可我不要她哄我,我要她嚴厲地教導我,我要她在最危險的時候帶着我,我要做個真正重要的人。
“我不。”我很委屈,我氣極了。我噌地站起來:“荼蒙派的代掌門還在草地裡躺着!是我找到的你!你要找她合作,為什麼不能信任我?是我的武功不夠好嗎?還是因為我是個心盲?仲書林說你不會收個心盲當徒生,你一直在嫌棄我嗎?”
謝芝峤的身影模糊了,有眼淚湧出來。我很不想這樣,流淚顯得我年紀小又扛不住事,像是佐證了謝芝峤的選擇一樣。
但我控制不住。
視線中謝芝峤也站了起來,她像是急着要安慰我,向我靠過來,卻突然捂住了心口,“哇”地吐出一灘黑血。
我吓得抽噎都停了,急忙扶住她。
“不礙事。”謝芝峤擺了擺手,“仲家封住了我的心竅,靈感不通導緻有淤血罷了。”
“哦。”既然不礙事,我還是把頭别過去好了。
謝芝峤還想說些什麼,但遠處的大小姐大概是看到我兩都起身了,向我們跑了過來。
謝芝峤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謝道友。”大小姐好像對我們兩的狀态很疑惑,想了一想,才站到謝芝峤的另一邊扶住她。
“出了山往南有荼蒙派的聯絡處,我們可以到那裡再做商議。”
對了,謝芝峤不讓我參與,我還能幫大小姐的忙。她們與荼蒙派站在一邊,看樣子似乎也不打算置身事外。
就這麼辦!我暗自打定了主意。大小姐,應該不會拒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