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離微笑轉身:“祁大人應當是多想了,我背影挺大衆的,眼熟正常。”
祁天揚起頭,并不打算放他一馬。在鬼王殿被訓斥的憋屈還沒散完,哪怕就是背影相似,他也要發洩個幹淨。
祁天道:“南湖位處南方,受刑翻百倍。”
身旁小鬼顫聲道:“祁大人,這怕是不好吧?”
祁天一腳踹飛橫在面前的案桌,惡聲惡氣道:“本大人說話不管用了?傳我令,将所有南方犯事的惡鬼處以百倍酷刑!我親自監刑。”
遲離拽緊了拳頭:“…………”
想要成大事者,這點皮肉之苦也能受。
遲離暗自記下這筆賬,待出煉獄後一定一鍋端了祁天老巢!
窸窸窣窣之聲,是無數鬼差擡着刑具在這審問盤口處放置,祁天問一個當場行刑一個,看得衆鬼心驚肉跳,當場哭喊着饒命。
祁天聽得煩,手持斷頭斧鬼群中随便指了指,道:“你!就你了,上來!”
祁天已經是打定主意要拿這些惡鬼出氣,遲離首當其沖就是第一位。
一時着急化了容貌卻忘記化身形,也難為祁天能幾眼就瞟出他。
遲離緩慢踏出兩步就被拽住,他詫異回首,入眼的就是雲涵沖他搖了搖頭,随後那拽住他手的人在他手心裡輕輕點了點,冰冰涼涼,不等他過多去回味這感覺,就被雲涵一掌送上了受刑台。
祁天繞有興趣望着這憑空出現的生面孔,看上去身形小竟有如此力氣将這身高八尺的男子一掌打上刑台。
衆鬼視線來回在他身上掃視,雲涵與祁天隔着波光绫對視數刻,那股子壓迫瞬間炸開,令祁天往後退了半步。
有鬼差說着小話:“他好眼熟啊,是不是前些日子木大人尋回來的兒子?”
此話入了祁天的耳,他眉目緊擰,心情不佳看不慣的事物就太多了,揚起手中不知何時幻化出的勾繩鞭狠狠朝雲涵身上招呼去。
遲離掌中法力聚成形,不等他上前那道鞭子就已經在空中斷裂,随即紅光乍現,模糊人影中被沉沙迷亂了眼。
雲涵手持螺旋刀速度極快從正面壓住祁天,祁天愣了半響,他見過這把螺旋刀,是千年前經常被宗玄帶在身上的武器,時不時拿出來磨練。
祁天微張着唇,透過波光绫他望不清眼前這人的瞳色,仿若他天生就是視弱,靠在波光绫恢複視力。
塵土飛揚散去,再度入小鬼們眼的就是這麼一個場景。
被他們傳言木大人兒子的小孩站于祁大人身側,毫發無損,反觀這位兇神惡煞的祁大人面色就沒那麼好了,像是被誰捏住命門,紅白交印的臉活生生跟變戲法似的,那叫一個精彩。
雲涵轉手間螺旋刀已然消失,再次握上的是一面玉佩似的令牌,他赫然道:“奉木大人之令,協助祁大人清查煉獄,如有反抗者,即刻丢入焚火爐!”
個個目瞪口呆,雲涵冷漠瞧向底下烏泱泱一片的惡鬼,并道:“南邊作亂的惡鬼由我監刑。”
話落,刑台上的遲離被扣住手,鐵鈎上蜿蜒滾燙的刑具頓時放落,不給人多餘反應,穿膛而過的鎖鍊觸目驚心,遲離悶哼一聲,殺氣騰騰握緊的拳頭的模樣在雲涵靠近擋住衆鬼視線後又變得可憐。
整個受刑過程中他紅着眼眶,一句話也沒說。
從沒有哪一刻覺得這時辰過得如此慢,雲涵手臂微微顫着,他目光不斷追尋着底下可疑的惡鬼。
鬼群中有一小鬼靠邊而站,看清刑台上的一幕幕便想着回去通風報信。
祁天那邊一切進行的順利,雲涵下令讓一旁的小鬼松開捆縛在遲離手腕上的枷鎖,換下一位。
遲離得了自由,他險些踉跄而跪,怎麼都想不到雲涵會親自來監刑,雲涵冷漠站在一旁,他伸出的手又在鬼多眼雜下收回。
收拾完煉獄這群惡鬼,悄然無聲靠近水鏡,雲涵環視周遭确定不會有誰跟上,才将袖底的人放出。
不知何緣由,雲涵語氣微冷道:“清查煉獄,看見這麼多鬼差不知道先走為上?”
遲離渾身是傷站在他面前,若不是雲涵及時趕到,那些若真要祁天掌刑,此刻遲離怕是骨都得被抽一層。
遲離去拉他的衣袖,道:“我知道錯了,但事出緊急,彌沙河上花精失蹤與熔漿有關,我必須得來這一趟。”
詭異夜色蔓延,從遲離話中雲涵也能猜個大概,彌沙河上聚火花精出事了,而源頭就是這寒間煉獄。
所有相連他便能得出結果,而遲離能來這顯然是已經查到熔漿勢頭與誰有牽連。
“你沒錯。”雲涵扯出袖子與他劃清界限:“彌沙河歸神州所管,花精失蹤查到煉獄你我都心知肚明再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
他想要阻擾遲離繼續探查是不可能的事,事已至此,是他發現晚了,如今天帝得知了消息又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遲離心緒不甯,他恍惚中有預感,可怎麼都無法接受。
浴火與雲涵一脈相承,因浴火不穩封印被玉茗撞碎,三界動蕩,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翻滾延續積攢成熔漿。
此間所有與雲涵無關卻有關,他無意如此卻偏生造就了這樣的局面,天庭的神官不會給他辯解的機會,也不會信他的無心之舉。
天帝不會放過他。
屆時千年前的慘烈又将會上演。
那樣的狼狽敗落有一次就夠了,雲涵沉聲道:“往後走是去往瀑布的路。”
言下之意,他與他不同路,也不必再過多插手對方所行之事。
雲涵背對他,遲離看不清他的臉,像是掙紮過後的決斷。
身後腳步聲漸行漸遠,雲涵在原地冷靜下來後又覺得空曠的前路冰冷,若隐若現的叢林不及他的心思難測。
心裡空落落的,原以為本該習慣的,卻還是高估了自己。
雲涵走出寒間煉獄,布下的地火銜接搜尋着熔漿所過點,他盯望着另一側的遠方,樹上影子晃動。
風聲帶過栀子花香,腳邊落葉雜亂無章,随後一片深紅葉子飄落,就那麼一刹那間,兩股力量不相上下撞擊在一處,發出駭人可怖動靜震得林中鳥獸飛散。
雲涵被逼的倒退撞上樹幹,胸口腥氣上漲,隔着波光绫見着對面狂妄的人一步步靠近,他站直身體,手上穩握的螺旋刀劃破手掌,以神血引出林中發狂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