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梁洛雨回程的車票是軟卧後,陳星塵咬着牙加了兩百塊,也把自己的車票也換成了軟卧。
在車廂上二人假裝了一波偶遇,梁洛雨和陳姨說是遇到了班裡的同學,想和朋友晚上能聊天。陳姨之前就見過陳星塵,便也沒多想,很爽快的答應了更換車票位置。
軟卧相比普通卧鋪的好處是每個小廂裡隻有上下鋪位總共四個人,而且也有了拉門,隐私性更好。陳星塵和陳姨換了位置後,晚上就睡在梁洛雨下鋪。
路途不短也不算太長,聊聊天、睡一宿覺就過去了。同一個車廂的還有一對年輕的情侶,梁洛雨和陳星塵卻并沒有想和小情侶長聊,車開了不一會兒便紛紛開始讀書,對面的小情侶也不好大聲講話,他們沒有書讀,隻得吃着東西打發時間,臉上挂着尴尬的笑。
梁洛雨完全不在意,倒是陳星塵有些不好意思,拖着梁洛雨到了走廊去讀。
梁洛雨:“你可以和他們聊天,不必管我,我很自在。”
陳星塵:“我知道......是我不自在。”
梁洛雨:“我看你吃人家的小零食倒是吃的開心自在。”
陳星塵:“又取笑我。”
兩人時而各自安靜的讀書,時而讨論書中的觀點,加之窗外景緻變幻,時不時引得她們放下書本,一起恬靜的看着農田和牧牛。
天色漸漸暗沉,火車上熄燈很早,9點鐘不到便拉黑了車廂,隻有走廊裡的應急腳燈還開着。洗漱完畢後,對面的情侶就早早躺下,她倆也不好再講話,陳星塵便催促梁洛雨也去睡覺,她站着趴在梁洛雨的床頭,小聲再同她講會兒話。
梁洛雨的回聲漸漸變小,過了不一會兒,便不再做聲,大抵是搖擺的車廂,讓人更容易入睡。
陳星塵明白自己也該躺回鋪位去睡了,但她舍不得移開自己的眼睛,想就這樣多看一會兒梁洛雨的睡顔。白天的時候她總要收斂着自己的愛意,此刻的她無需遮掩,可以大膽而深情的望着她喜歡的人。
她甚至想,這一宿就站在這裡好了。她是多麼想無數個日夜永遠的看着她、守着她,一個午夜到黎明又算得了什麼。
過了不知多久,火車緩緩的轉了一個彎,駛進一座站台。紗簾的一角并沒有拉好,車站矯揉的白熾燈光透過一絲簾縫瀉進車廂裡,打在梁洛雨本就白皙的皮膚上,像一塊泛着夜光的潔淨白玉,顯得梁洛雨才是這車廂裡的光源般。
陳星塵已無數次被梁洛雨的容顔折服,而今隻有再次感慨,任憑匠人的手藝何等高超,也絕對雕琢不出如此完美的輪廓和曲線。她四分之一的混血血統,既沒有讓人一眼望去看像“歐”洲人,卻又完美的把基因融在了骨子裡。
她怎麼會生的如此完美。
——世間尚有這等美好的女子,自己又哪裡來的福分,配得上她的喜歡呢?
火車駛離,陳星塵動也未動,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隻記得火車似乎停下了幾次,又開了幾次,梁洛雨呼吸平穩,睫毛上的白色影子在燈光與月光間切換。看着看着,陳星塵的眼淚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她不曉得自己在哭什麼,隻是感到一股悲傷郁結于胸。她若隻是一個高中生,能敢愛敢恨,能不計後果,該是多好。
——她好想去追求、去擁有梁洛雨,哪怕隻有幾個月,她便此生無憾。不,不用幾個月,幾天、幾個小時......哪怕隻有此刻,也好。
陳星塵忽然有了一個止不住的念頭,她很想趁着梁洛雨熟睡時親她一下——這算不算擁有過她一刻,也能解了心頭之結呢?
很快,陳星塵發現自己的腦子已經管不住身體,她的頭俯向梁洛雨的臉龐。最後的理智讓她的唇終于沒有落在梁洛雨的唇上,而是轉而吻了她的鼻尖,又不知足的吻了吻梁洛雨眉骨和額頭。
——夠了......足夠了。
陳星塵拉開小車廂的門,她的手已經抖到握不住門把手。
她到了走廊想擡起窗戶,不料手實在是抖的厲害,花了不少的力氣也隻是把這老式綠皮車的窗子開啟了一條縫隙。一股涼風灌進車廂,她幾乎是癱坐下來把臉湊到車窗上,讓呼嘯的晚風徑直打在臉上,才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不能再回去小車廂裡了。
——陳星塵,你都做了些什麼啊。
車廂裡,梁洛雨撐着床鋪半坐了起來,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了車門,她沮喪的搖頭,而後低聲歎了口氣。
走廊裡的陳星塵吹了會兒風,清醒過來的她已毫無困意。既然不能再回去車廂,那要想想怎麼渡過這一晚。她想看一會兒書,卻沒有燈光,她想聽一會兒音樂,不說耳機,連播放器都沒有。
她怕自己還會胡思亂想,隻好盯着窗外的鐵道燈數數。每隔幾秒鐘,便會有鐵道旁的照明燈規律的閃過,讓陳星塵想到了聖誕節那天的連排小燈泡,看着這照明燈便多了幾分好感。
可她數着數着自己又在胡亂聯想,隻好設定目标,強迫自己先數到500再說。
——1、2、3......12、13......55、56、57......
當她專注的數到第338個燈的時候,身側卻突然傳來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梁洛雨喜歡的人,竟然是個膽小鬼嗎?”
一句痛心的指責,也是一聲赤/裸的告白。
陳星塵渾然不知梁洛雨是什麼時候從小車廂走出來,并站到她身旁的。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把炭火,添在陳星塵心頭剛剛熄滅的火盆裡,直叫她重新墜入火海,渾身燒的滾燙。
轉過身時,她的心跳已然停下了。她遲頓了幾秒才張開嘴,呆望着梁洛雨,口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陳星塵。我不懂,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梁洛雨一字一頓地說着。她攢着拳頭,微蹙着眉,與陳星塵直直對望。
陳星塵咬着嘴唇,顫抖着嗓子對她說,“洛雨......你分得清楚,什麼是喜歡嗎?”
梁洛雨沒有作聲,隻靜靜地看着陳星塵。
長睫微顫,楚楚動人。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陳星塵看見梁洛雨的瞳裡不斷閃過鐵道燈的倒影,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應該說什麼,隻覺得剛剛的338下,加起來也沒有從梁洛雨的眼中看起來的那樣明亮而勾魂。
半分鐘之後,梁洛雨輕歎了口氣,好像終于放下了心裡的防線一般,看着呆望着自己的陳星塵,無奈的笑了。
梁洛雨緩步向陳星塵靠近,神色平靜的開口說到:“陳星塵,我是喜歡你。”
陳星塵不曉得梁洛雨要做什麼,她隻是本能的聽到這句話咽了下口水,然後癡癡的看着梁洛雨,呆坐在位子上。
“——我喜歡的是,那個實驗課上專注自信的課代表。”
梁洛雨走到離陳星塵座位很近的地方,溫柔的看着她。
“——我喜歡的是,那個絮絮叨叨與我講課外知識的書呆子。”
梁洛雨擡起手,搭在了陳星塵的耳側的頭發上。
“——我喜歡的是,那個主動搬來與我同座卻從不聽講的同桌。”
梁洛雨輕柔的撫摸着陳星塵的頭頂。
“——我喜歡的是,那個被人逗一逗就紅臉的嬌羞姑娘。”
梁洛雨的手遊走到陳星塵的臉側,輕輕的拂了上去。肌膚相接的一刻,她雖然看不清楚女孩臉上的紅暈,卻從滾燙的觸感接受着女孩的羞意。
“——我喜歡的是,那個炒菜時身上沾滿煙火氣的陳師傅。”
梁洛雨摸着陳星塵光潔的皮膚,慢慢低下了身子,頭湊的更近了些。長發散在肩頭,被月光映成銀色的瀑布。
“——我喜歡的是,衣服上永遠混着肥皂水味的傻小孩。”
梁洛雨的臉貼近過來,輕嗅了一下陳星塵的衣領,距離陳星塵可能隻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陳星塵閉上了眼睛,渾身都在發抖。
“——我喜歡的是,那個不敢看我的眼睛,卻止不住心跳的你。”
梁洛雨的手滑到了陳星塵起伏的胸口,她在用手去聽陳星塵的心跳。
陳星塵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她終于等到了陳星塵的回應。
而此時的陳星塵,心頭的那炭火盆徹底打翻,一簇又一簇的火苗燒盡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曾以為的所有“不合适”、“不應該”,終被梁洛雨的一句句情話所淹沒。
她不想再顧忌任何事,什麼成年人的責任、什麼同性的愛情不被接受、什麼看不到結局的未來,統統去死吧。
——這一刻,她隻想兌現内心最真實的渴望:她想要她。
陳星塵向前一貼,終于觸到了梁洛雨柔軟微涼的薄唇。這是她在這人世間觸碰過的最柔軟的東西,比奶味的棉花糖和雲朵還要軟。
是隻一吻便能讓她身陷于無形的沼澤,是隻一刻就能取了她性命的極樂。
陳星塵攬住梁洛雨的脖子想要索取更多,女孩卻條件反射般向後躲了去。
梁洛雨的舉動引得陳星塵睜開了眼,她驚喜又有些意外的望了過去。
隻見眼前的女孩害羞的用手遮擋住了嘴巴,顯然是一股腦的說完了台詞,卻沒準備好和歡喜之人親吻。
梁洛雨的眸裡盡是嬌羞,眉眼間卻是止不住的笑意。她看到陳星塵笑着盯着自己,索性側過頭去不再看她。
這一躲一閃,讓陳星塵覺得可愛極了。她站起身來把梁洛雨的頭扳正,又輕引着她把手從嘴巴移開,攢到自己的手心裡。
“剛剛你說,是誰不敢看誰的眼睛?”
“不許說我......又讨打。”梁洛雨揮起還空閑的一隻手,假意朝陳星塵打來,又被陳星塵迅速捉到手裡。兩隻手都失去了自由,梁洛雨動彈不得,隻得依着陳星塵的唇又湊了過來。
兩人的嘴唇再次相接,卻瞬時間被車子的加速度帶了一個趔趄。
陳星塵順勢摟住了梁洛雨,她二人剛剛太過全神貫注,完全沒有注意到列車進站停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