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兩個小姑娘家的,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陳星塵聞聲,匆忙放開了梁洛雨,回頭一看原來是列車員來了。
這節車廂的列車員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約莫40歲的樣子,走起路來活像個翻滾的皮球,滑稽又可愛,陳星塵一上車就注意到她了。
她走進車廂是為着叫醒一個乘客下車,剛好碰到了在此“作業”的陳星塵二人。
“我們......睡不着在這裡吹吹風。”
陳星塵支吾着說完就有些後悔,她們堂堂正正的買票乘車,不睡覺關列車員什麼事兒呢?——還是自己做賊心虛,沒被“嚴刑拷打”,倒自己“全盤托出”了。
“不下車就回去睡覺。”列車員俨然是一副長輩呵斥小孩的模樣。
陳星塵不想再理她,卻透過窗子注意到站台上有個賣零食的小推車,“诶,姐姐,這裡停站多久哦?”
列車員:“嘴倒是甜。這裡要調轉車頭,要停二、三十分鐘吧,怎麼了?”
陳星塵:“沒,我們下去買個吃的。”
說罷,她拉起梁洛雨的手,飛奔到走廊的盡頭,從車門跳到了站台上。
“星塵?”梁洛雨不解的看着她,“你要買什麼?吃的東西我們車廂裡有......“
陳星塵卻沒有答複她,隻是笑着拉她跑到了月台的最遠處。這是一個不大的車站,由幾根柱子撐起一個簡單的頂棚,在月台盡頭處一個接近一米寬的石柱背後,她們停了下來。
“星塵......?”
陳星塵沒有回答梁洛雨,卻把她輕靠在石柱上,然後一手墊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頭,一邊把自己的頭湊了過來。
梁洛雨方才明白,陳星塵拉她跑這麼遠的小心思,根本不是為了買什麼零食,隻是為着這裡的石柱可以擋住别人的視線......
“壞蛋。”
她笑着攬住陳星塵的脖子,閉上眼,輕輕張開嘴,含住了她的唇。
再無旁人的打擾,再無顧慮與羞澀,她們相擁相吻,舌尖相抵,唇齒相纏。
陳星塵輕咬着這如同玫瑰花瓣的唇,一縷香甜從舌尖絲絲化開。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滞了,陳星塵時而覺得心口被柴刀劈開,不斷的竄出火苗讓她想要攻城略地,時而又覺得自己好像陷入無邊的大海,梁洛雨是她唯一的救生圈,在浪尖追逐,要緊緊抓牢。
兩個人都沒有什麼經驗,卻本能的索取着對方,又放縱着對方的侵略。
直到陳星塵感覺快要呼吸不了,才嬌喘着停了下來。
梁洛雨也睜開了眼睛,兩人額頭相抵,四目相望。陳星塵從梁洛雨的柔軟的雙眸裡看見了斂着波光的愛意,這種眼神她曾在鄭宇看着黎杉時見到過,也曾在夏老師看着白醫生時見到過。
她終于從梁洛雨一句句的情話和深情的眼眸中,确信了她對自己的愛與歡喜。
——無關陪伴與依賴,無關年齡與性别,這是屬于人類所獨有的,發自心底裡的,最本真的愛。
梁洛雨溫柔的撫摸着陳星塵的臉頰,陳星塵用鼻尖輕蹭了梁洛雨的鼻尖,回應着她的戀人,兩個人胸口起起伏伏,仍很近貼在一起。
“星塵,以後......再不要讓我等這麼久了。”梁洛雨在她的耳旁輕道。
陳星塵聽到這句話,心裡忽然被刺痛了一下,她有些愧疚的蹙了眉,低下了頭不敢再看着梁洛雨。
——是了,她早就知曉梁洛雨對自己的喜歡,畏畏縮縮始終膽小的人便是她。
陳星塵:“洛雨......我......”
梁洛雨卻沒有要她把話說完的意思,一個轉身把陳星塵按到了牆上,她看向陳星塵水潤光透的嘴唇,又吻了上來。
這一次的吻,梁洛雨動作很急,比剛剛更多了幾分熱烈和侵占。
她等這一吻,也等了好久好久了。
陳星塵也熱情的回應着她,與剛剛一次不同,她不再止于感受戀人薄唇的柔軟,她好像五感都被打開了——她聞到了田野的香氣混着梁洛雨清幽的體香,她聽到風吹過稻谷的聲音和火車的汽笛聲,還有草叢裡的蟲鳴聲,她們兩個的喘息聲......仿佛天地間的萬物生靈都溶化在梁洛雨的口中,化作甘甜綿延的愛,再一點一點被陳星塵吮吸,任由她汲取。
直到梁洛雨再次松開她,陳星塵的嘴唇已有些紅腫。梁洛雨用拇指撫摸了一下陳星塵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埋在了陳星塵的肩上。
陳星塵緊緊的抱着梁洛雨,也用下巴回抵着梁洛雨的肩頭,閉眼感受着懷中的彼此。她從前抱過梁洛雨很多次,卻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現在她終于可以使盡渾身的力氣抱着她的戀人,恨不得把梁洛雨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般。
梁洛雨也同樣眷戀的抱着陳星塵,舍不得松開,她對着陳星塵的脖頸,輕輕的嗅了兩下。
陳星塵感覺有些癢癢的,便閃躲着睜開了眼,一邊抱着梁洛雨一邊笑着問她,“所以......我身上真的是肥皂水的味道嗎?”
梁洛雨:“嗯,幼稚的味道。”
陳星塵:“那......你是什麼奇怪的偏好。”
“星塵。”梁洛雨沒再搭理陳星塵的問話,她的視線從陳星塵的肩膀上躍遷到她的身後,好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嗯?”陳星塵也順着她的視線回望過去。
梁洛雨:“你看那一閃一閃的,是螢火蟲麼?”
陳星塵:“诶!好像是!”
說罷,她拉着梁洛雨,走到了月台邊緣蹲坐下來。她們終于得空好好看下這夜裡的甯靜小城。
在她們腳下,水泥砌合的石台外是一片整齊的水稻,散發着幽幽甜香。田間忽明忽閃的點點星光,确是螢火蟲在飛舞。
擡頭仰望,是漫天星辰。天地相接處散落着幾座連棟的民宅,午夜時分也竟有幾戶人家點着燈。
梁洛雨靠在陳星塵柔軟的懷裡,一隻手與陳星塵牽着,望着遠處問她,“星塵,你看,這裡像什麼?”
陳星塵:“嗯?你說水稻、螢火蟲......”
梁洛雨:“你眯起眼睛看。”
“唔?”陳星塵聽話的眯起了眼,卻隻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光粒,這讓她想到了剛剛在列車上梁洛雨眼眸中劃過的鐵道燈。
“你看它像不像是一副畫卷,從天空向下鋪展開,星星從天上一顆、一顆落到人間,化作星塵萦繞在我們身旁。”梁洛雨的手指從天空劃到農民的小屋上,又劃到田間的螢光,最後攤開陳星塵的手掌,把手指點在了陳星塵的掌心裡。
一天、一地、一田、一人。
隻要哪裡閃爍着星光,哪裡便都是你的影子。
梁洛雨:“星塵,你的名字,當真是很特别。”
“洛雨......“陳星塵把掌心裡梁洛雨的指頭握住,低頭吻了吻懷中女孩的劉海,輕聲感慨道,”原來畫家眼中的世界,當真如此夢幻。你問我,我隻能看到鐵道燈。”
“鐵道燈?是什麼?”
“沒什麼......”陳星塵也羞于表達她心中所想,“走吧。車子應該快開了。”
“好。”
兩人緊挽着手,走回她們所在的車廂,路過站台上的白色站牌時,陳星塵看到上面用黑體字寫着:青坪站。
老式火車站牌還是用漆刷上去的,曆經了不知多少年風雨的沖刷,木質的底色已悄然從泛起的白皮中露出。唯獨這上面的黑漆站名,被人反複臨摹過幾遍,時至今日依舊十分清晰。
“青坪......洛雨,這裡的白天應該很美。”
“嗯,可惜我們看不到了。”
梁洛雨的眼睛撇向了站台上的圓形挂鐘,指針停在淩晨二點一刻。陳星塵很想看看這個油畫般的小鎮,白天會是什麼樣子。
如今她們是等不到天亮了,她也隻好跟着歎了口氣。
臨上車前,陳星塵瞧見車門口的零食車上似乎還有一個裝着冰淇淋的小箱子,她正猶豫着,梁洛雨卻拉着她直接走了過去。
“您好,是有冰糕賣嗎?”
“有,有的。”
車站上賣零食的大叔憨笑着打開了小箱子,掏出兩根牛奶冰棍。
“一個就好。” 梁洛雨淡淡說到,她隻是想為陳星塵買一個,自己并不想吃。
“哦,哦,好。” 大叔的表情好像有些可惜,守夜在這裡值班,一晚上也不見得會有幾輛車停站。除了幾個下車買煙的男人,也鮮少會有客人光顧。不過賣出一根也是好的,這遺憾隻停留了一秒,粗曠的臉部線條随即又舒展成淳樸的笑容。
陳星塵感慨于勞動人民的樸實,她想說不然我們買兩隻吧?可她躊躇的一秒鐘,梁洛雨卻搶先付掉了錢。
“呐。”梁洛雨遞給陳星塵,“也不知道這麼大個人,總喜歡吃些小孩子口味的東西。”
陳星塵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冰棍,她總是為梁洛雨識破心思而害羞,但她這會兒卻覺得,如今親都親過了,還有什麼會比這更羞恥的呢?
于是她故意清了下嗓子,不甘示弱的說到,“咳,是啊,也不知道這麼大個人,會喜歡一個口味幼稚、身上滿是肥皂水味道的人呢?”
“......讨打。”梁洛雨狠狠的掐了陳星塵胳膊一下,然後快步向前,把陳星塵甩在了身後。
“哎,疼......”
——罷了,還得嘴上讓着點,總不至于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