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塵掏出手機，看到鎖屏上赫然寫着5點一刻。怪不得窗外的天空已經透着寶石藍了，她們竟然就這樣過了一夜，渾然“不知東方之既白”。
陳星塵的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欣喜。她愧于自己把持不住，害得梁洛雨也一夜不得休息，又欣喜于與梁洛雨幾個小時的忘情纏綿，她第一次領略與喜歡的人相擁相吻，竟是如此快樂。
“你們兩個，趕緊回去睡覺了。”
“好......”
列車員大姐轉身離去，邊搖着頭邊歎着氣。
陳星塵有些惆怅的看着梁洛雨，她卻隻摸了摸陳星塵的頭，安慰她道，“走吧。”
陳星塵拉開車廂的門，望着上下兩個床鋪和桌上的空水瓶，隻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卻感覺恍如隔世。
她靠着枕頭坐到床上，梁洛雨十分默契的貼着她一起坐了下來。
陳星塵側着抱她，卻覺得還不夠親密似的，幹脆跨坐在梁洛雨身後把她夾在中間，從背後環繞着她。梁洛雨向後貼靠在陳星塵懷裡，兩手搭在陳星塵環着自己的手臂上。
此時車廂便隻剩下她們兩個人，也不用再顧忌吵到旁人，她們可以正常聲音講話了。
陳星塵先是吻了梁洛雨的臉頰，再關切的問她說，“洛雨，要睡會兒嗎？我抱着你睡。”
梁洛雨：“被你抱着怎麼睡......你困了嗎？”
陳星塵：“沒有......我大概是太興奮了，”陳星塵抱她抱的又緊了一些，“一點也不困。”
梁洛雨：“我也是。”
陳星塵：“好......那我想和你說些話。”
梁洛雨：“嗯？”
陳星塵：“洛雨......我們剛剛......剛剛既已明了心意，我想要問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陳星塵講的支支吾吾，有些話徑直說出口确實比她想象的羞澀的多。
她暗自喜歡了梁洛雨這麼久，又在明白了梁洛雨的心意後讓她等了這麼久。盡管她們都是女生，不存在男生向女生告白的儀式，但在這一刻陳星塵還是覺得不能敷衍了事，她有責任給到梁洛雨一個确定性的承諾。
不料梁洛雨沒有回答她，卻扭過頭在陳星塵的唇上又輕輕落下一個吻。
“哎，我問你願不願意嘛？占我便宜是什麼答案呢？”
“嗯？一定要我說出來嘛？”梁洛雨害羞的語氣裡雜着嗔怪。
“嗯，要。”陳星塵也撒起嬌來，幾乎是貼着梁洛雨的耳朵在說，“方才在外邊......說的那些話......怎麼不見你害羞了？”
梁洛雨被陳星塵鬧的打了個激靈，緩了兩秒鐘後，回過頭來與陳星塵對望，嘴角浮起一抹陳星塵看不懂的笑。隻見她撩起陳星塵耳旁的頭發，湊了過來——“那～我～不～願～意～”
她的聲音極其綿柔，一字一字輕輕送到陳星塵的耳朵裡，讓陳星塵覺得泡在化骨水裡般，整個人都快要融化掉了。
“......”陳星塵緩了緩，而後擦着小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有些掃興的說到，“罷了，當我沒有問......”
“傻瓜......”
梁洛雨側過身，騰出一隻手捧着陳星塵的臉，“便宜都被你占盡了，怎麼，還想賴賬不成？”
“沒有......洛雨......”陳星塵終于聽到了确定的答案，梁洛雨的表達含蓄卻又勾人，她忍不住用臉回蹭了兩下梁洛雨的手掌，“那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講。”
梁洛雨：“嗯。”
陳星塵：“下學期......你就要出國了，我不曉得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能在一中......我想要向你保證，所有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一定會毫無保留的、好好的待你。”
梁洛雨：“怎麼，我出國了你就不要好好待我了？”
陳星塵：“洛雨......外邊的世界太精彩了，你所能接觸的、見識到的，都會比在國内的環境廣闊豐富太多，你再長大一些，等你去到全世界最頂尖的大學，你就會遇到更多優秀的男生女生，可能就知道......”
梁洛雨：“知道什麼......？”
陳星塵：“知道我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個人。你值得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到時候，你若是想和我分開了，我希望你可以毫無顧忌的告訴我，知道嗎？”
梁洛雨：“......”
陳星塵：“但是......我希望你能随便編個什麼理由，比如學業太忙什麼的......你不要告訴我，你喜歡上别人了......我，”陳星塵哽咽了一聲，環抱梁洛雨的手臂不覺中又緊了些，“我真的好喜歡你，洛雨......我從未經曆過這種興奮不安與魂牽夢萦......我怕、怕我那時候隻會喜歡你到無法放手了......”
梁洛雨：“星塵......”梁洛雨撫摸着陳星塵的手指，靜靠着她說道，“我們今天剛剛在一起，你怎麼就想着分開了。”
陳星塵：“我......”
梁洛雨：“怎麼，你這麼不相信我嗎？”
陳星塵：“不是......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不是說我會背叛你，是因為......洛雨，我真的沒有你想象的優秀，我不過......不過是.....”
梁洛雨：“不過什麼？”
陳星塵不敢告訴梁洛雨，在梁洛雨看來的她“什麼都會”，不過是因為她比旁人多活過二十年。她并不自信如果是當年16歲的自己，梁洛雨會喜歡嗎？
陳星塵：“洛雨，對不起，有些事情，我現在還沒有勇氣告訴你。”
陳星塵低着頭，像個犯錯了錯的孩子，梁洛雨輕歎了口氣道，“星塵。我說的我喜歡你，是不管你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我都不在乎。就像你也不在乎别人怎麼議論我......我喜歡的是你，是你整個人。星塵，你在旁人面前，總是那麼勇敢和自信。到了我這裡，卻總是小心翼翼的。我梁洛雨喜歡的人，怎麼能是一個膽小鬼呢？”
聽到這句話，眼淚已在打轉的陳星塵忽然繃直了身子：“還沒有人說過我是膽小鬼。”
第二次被說膽子小，陳星塵自然是要反駁一下的。
“洛雨，我是想要你知道，你是個很優秀的人，你又長得這麼漂亮，以後喜歡你的人會很多......我會努力做喜歡你的人裡，最好的那一個。除非......”
“星塵，沒有‘除非’。對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永遠都會是最好的。”
梁洛雨一字一頓堅定的向陳星塵傳遞着她的愛意與決心，陳星塵再忍不住眼淚，晶瑩的淚珠挂在她的細長睫毛上，聚成滴掉落下來。
陳星塵：“洛雨......隻要我還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永遠不會離開你，其他人.......休想得到你，想都别想。”
梁洛雨用指尖幫陳星塵擦着眼淚，卻不成想她越擦陳星塵流的越多，“是我說錯了，你不是膽小鬼，是小哭包。”
陳星塵：“......哎！還不是怪你，這麼會說情話......”陳星塵委屈的望着梁洛雨，眼裡泛着淚花，直叫人憐惜。
梁洛雨：“那上次在白醫生辦公室，把我衣服哭濕的是誰？也要怪我嗎？”
陳星塵：“！！！”
陳星塵确實是沒想到梁洛雨會提起這一茬。那時她替梁洛雨擋了離心機炸出的玻璃片，處理傷口時，确實是把她疼到大哭。
“讨厭......”陳星塵把頭徑直貼到梁洛雨的肩膀上，側過臉蹭着她的衣服，“那這次也要你的衣服擦。”
梁洛雨沒有閃躲，由着陳星塵撒嬌。待她鬧了一會兒，梁洛雨默默的解開了陳星塵左手袖口的扣子，把她的衣袖一點點卷了起來。
陳星塵有些不解，她停下動作，把下巴搭到梁洛雨的肩膀上，目光随她一起看向自己的袖口，直到梁洛雨微微擡起陳星塵的左手，撫摸着小臂上深深淺淺的幾道疤痕，陳星塵終于明白了她在找尋什麼。
陳星塵：“洛雨......”
梁洛雨：“星塵，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陳星塵：“我嗎？我有意識地明白這件事，應該是在聖誕節......但是喜歡上你，是更早的時候了。”陳星塵沒有多想，自然的回答着她，而後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從梁洛雨的肩上擡起下巴，有些驚喜的看着她，“洛雨，你......”
梁洛雨：“嗯......我也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天是我第一次對你動了心。”
陳星塵回想起那天在醫務室，梁洛雨着急護着她的樣子，差點就要和白醫生吵起來。
梁洛雨似乎也想到了白醫生，她眸中閃着往事，淡淡的說道，“說到底，還是要感謝夏老師和白醫生......若不是她們，我确實意識不到女生和女生是可以......那之後我才幡然醒悟對你的感情。”
陳星塵：“哎......都是我不好......我應該要早點和你告白。”
“自然是你不好。”梁洛雨放下陳星塵的手臂，又回頭在她的脖頸上親了一口，不曾想舔到了陳星塵剛剛落下的兩行淚線上。
“小哭包的眼淚，還真的是鹹的。”
陳星塵不由低笑了一聲，她由外側緊緊握住梁洛雨的手，“洛雨......”
梁洛雨：“所以罰你以後，好好補償我。”
陳星塵：“當然......”
清晨的天際已泛着暖白色的光，照亮了梁洛雨雪白的肌膚，陳星塵吻了梁洛雨的耳垂，又不解饞般一路向下吻了她的後頸，直到梁洛雨止不住的喘息，再也受不住身後女孩的誘惑，回過頭來與她接吻。
兩個人講一會兒話，就止不住要親熱一會兒，車子走走停停，直到天已大亮。盡管一夜未眠，她們卻前所未有的精神飽滿。
“——星塵，你還記得夏老師講過月亮的文學意象嗎？”
“——記得，怎麼了？”
“——我想到，以後‘車站’對我們而言，成為了一個特别的意象。”
“——嗯。”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車站‘這個意象，在我的認知裡，車站總是意味着‘分别’。”
“——我不是這麼想的，你看，車站上那麼多接站的人，它也可以代表‘重逢’。”
“——也是。所以下次我們‘重逢’，是不是要等到開學了。”
“——嗯。不過也就不到兩周了。”
走廊裡不斷傳來人員走動的聲響，車子已經開始減速，慢慢駛入終點站。陳星塵翻過梁洛雨手腕上的表盤，看到指針指向了9點鐘。兩人也起身收拾行李，陳星塵低頭整理背包，在她擡頭的一瞬，看到梁洛雨正滿面羞紅的盯着自己，看起來還有些窘迫和緊張。
梁洛雨可是少有這麼害羞，陳星塵像是逮到她做賊般，興緻勃勃的湊過來問她，“怎麼啦？”
梁洛雨：“你......有沒有帶圍巾？”
“啥？？？”陳星塵正困惑着梁洛雨這奇怪的提問，陡然發現了梁洛雨注視自己的部位，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可她手頭卻沒有鏡子。
慌亂之中，她想到了手機的屏幕也許也可以一用，她趕緊掏出手機，對着這黑色小鏡子已然看到了自己脖子上密布的紅色斑迹，深淺不一，有些像是抓痕，有些則像是被蜜蜂蟄了，還有點紅腫。
陳星塵有些哭笑不得，她昨天也對着梁洛雨嘗了蠻久，可她是都是壓着力道的，生怕留下什麼印記被發現，卻不料梁洛雨完全沒有顧忌......
陳星塵：“這大夏天的......哪裡會有圍巾？”
梁洛雨面露難色，有些愧疚的伸手幫陳星塵把襯衣的扣子全部系上，又把領子擡了起來，可也隻是半遮半掩。而且少有人穿襯衣會把扣子全部系上，倒顯得陳星塵像個愣頭青年似的。
梁洛雨：“遮不住......星塵。”
陳星塵：“那就不遮了。”
梁洛雨：“不行不行，陳姨等下過來會看到......”她驚慌的說着，一邊蹙着眉頭在想辦法。
陳星塵：“我看你昨天作案的時候，可沒想着被陳姨看到怎麼辦......我想想，應該有辦法。”她邊笑着說梁洛雨，邊從行李箱裡翻出一件湖藍色的薄外套，把它披在背上，袖口繞過脖子打了個結。她對着手機屏幕照了下，總算能遮住個七七八八。
陳星塵：“好了。如果被問起，我就說昨晚睡覺踢了被子，一早發現着了涼，便加了衣服。”
“嗯......”梁洛雨不放心的又幫她調整了位置，再三确認無礙後，總算松了口氣。兩人為彼此又整理了一下衣衫和發型，陳星塵這樣的搭配反倒在她一貫清爽的打扮上添了一絲利落，顯着英氣灑脫。梁洛雨看着她這身打扮，忍不住在她的臉上親了又親。
——咚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接着傳來了陳姨熟悉的聲音，“小姐，都收好了嗎？”
陳星塵朝梁洛雨點了下頭，示意她放心去開門。梁洛雨在她的唇上又最後輕啄了下，然後才不舍的轉頭去開門。
梁洛雨：“來了。”
陳姨：“小姐，早，昨晚睡的還好吧？”
陳星塵：“陳阿姨早。”
陳姨：“哎，小陳，早。看你倆精神很好，應該是昨晚都睡的都不錯。”
梁洛雨縷了一下耳際的頭發，回頭笑眼看着陳星塵，淡然的說道：“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