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陳星塵回到了華東醫科大學。

她走進分院門診部，在神經外科的候診台站定。

“您好，我找梁德銘主任。”

“你找梁主任？他早就不出門診了。”

“我們約好了，你告訴他，‘陳星塵’找他。”

陳星塵一字一頓的報了姓名，然後拿過台子上的紙筆，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她邁開輕盈的腳步走到了候診大廳挂着的專家信息介紹牆下，靜靜的看着梁德銘的照片。同時，她的餘光一直瞥向實習護士，看着她一邊手忙腳亂的打着電話，一邊偷瞄自己。

“您好，小姐。梁主任請你到這個地址。”

陳星塵走回導診台，看着紙上再熟悉不過的地點，搖了搖頭。

“不，你告訴他，我就在這裡。我等他來。”

“啊？” 這年輕的護士第一次見到如此硬氣的患者，想約見專家還要指定地點？她反倒不知道如何溝通好了。

“辛苦你，護士。幫忙再跟他溝通一下吧。”

“你還敢提要求？梁主任可是我們科室的特聘專家，前段時間他才剛剛回國，不會為了一個普通患者......”

“我不是什麼普通的‘患者’。你盡管打電話過去，他會來的。”

“這......好吧。”

陳星塵幹脆站在導診台，看着這憨頭憨腦的小護士撥通電話。

“那個，女士......梁主任要你接電話。”

陳星塵點了點頭，接過話筒，「——喂？」

梁德銘的聲音傳來，低沉而有有磁性，完全不像是不是前一天剛被綁架到倉庫倉庫過夜：「——陳星塵。小雨在哪裡。」

陳星塵沒有作聲。

梁德銘繼續發問：「——你拆了追蹤器。你到底是什麼人？」

陳星塵：「——現在是早晨7點鐘，距離你的學術研讨會還有3個小時。你覺得醫院人多，那就去學校圖書館的咖啡廳，你過來吧。」

「——嘟嘟、嘟嘟。」

陳星塵不聽對方的回複，直接挂了電話，“呼。”

她也喘了一口氣，然後朝着小護士點頭微笑，表示感謝。

待她轉身走遠，導診台的另一名女護士湊過來，轉着眼珠八卦道：“诶？你覺不覺得，剛剛這穿白色風衣的女生挺帥的。”

“诶？是哦！可我怎麼覺得，她面有兇煞。”

“那是對你吧？你看她這會兒。”

小護士順着旁邊女生的目光看了過去，這穿風衣的女生竟然笑意盈盈的在本子上寫着什麼，她倚靠在窗邊，眼中柔軟如春風拂面。

“天呐。剛剛好帥，這會兒看着好可愛......天呐，我要彎了。”

「一切如計劃，記得在車中等候。保護好自己。」

撕下紙張，陳星塵折好放在上衣口袋裡，她恢複了嚴肅的表情，她擡起下颚，靠着牆調整了呼吸，然後夾着背包匆匆離開了候診室。沒有人注意到，她路過校門外的一輛車子時，向車中遞進一張紙。

學校圖書館咖啡廳裡，陳星塵選了角落裡靠窗的位置，在椅子下方貼了一個小型電子設備。

過了不一會兒，一名身材高大的異域男子向她大步走來。

“梁教授，精神不錯。請坐。”

陳星塵從水壺裡倒了一杯檸檬水，送到了他的面前。梁德銘看了一眼，并沒有喝，他的眼眶深邃，連着一隻鷹鼻一起盯着陳星塵。陳星塵笑了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陳星塵：“同樣的手段，我不會用兩次的。”

梁德銘：“陳星塵，市一中的保送生，化學競賽筆試成績全國第一，大二從北江大學化學系轉到計算機系，畢業之後在美國工作。”

陳星塵：“承蒙梁教授，回到上海不先休息一下，就着急做了功課。”

梁德銘：“是誰安排的這些？”

陳星塵：“什麼啊？”

梁德銘：“你不遠萬裡回國，劫持我女兒，是誰指使你的。”

陳星塵：“沒有人。是我自己。”

梁德銘瞥嘴，顯然并不相信：“不要兜圈子了，你在美國，是誰找到的你。”

陳星塵：“我不知道你和美國什麼人、有過什麼糾葛。我要帶走洛雨，與任何人無關。”

梁德銘：“你被江冉課題組除名，然後轉讀計算機，在美國工作三年，不是在研究記憶載體麼。”

聽聞此言陳星塵心頭一驚，他怎麼會聯想到江冉的學術研究？

陳星塵：“你為什麼認識江冉。”

梁德銘：“先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陳星塵：“我沒有再研究記憶載體了，我對現有的科學技術所能做的事情，完全沒有興趣。江冉課題組的研究，與真正能推動科學進步之間，相距甚遠。”

梁德銘聽到陳星塵這麼說，似乎流露出了賞識之意，“她的研究确實沒什麼意義，但是現有的科學技術所能做的事情，是遠超于你的想象的，年輕人。不是為記憶載體，那你劫持小雨，到底是做什麼？”

陳星塵：“救她于水火，然後好好照顧她，和她在一起。”

梁德銘沉默了半晌，才繼續說到：“呵呵，有意思。你講話還蠻直接的，很好。可是我并不相信你。”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陳星塵，并沒有完全相信這個小女孩的話。如果說她對自己女兒有非分之想，他幾年前就知道了，但是當真這麼簡單嗎？這女孩年紀輕輕，竟如此癡情？未免太可笑了......又或許她被人利用了？

陳星塵：“相不相信由你。你既喜歡直接，那我也就直接問你了，洛雨是‘熒光計劃’的實驗對象，還有多少人知道。”

梁德銘聽後微側了頭，對于陳星塵口中吐露的絕密項目的名詞，他表現的十分淡定：“實話說，年輕人身上一股子執着，如果不是受人指使，你自己能查到‘熒光計劃‘，我還有點欣賞你。”

陳星塵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臉龐，很厭惡的打斷了他，“你驕傲些什麼？”

梁德銘：“你确實很有意思。你能劫持走我和小雨，卻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你知道‘熒光計劃‘，卻不知道哪些人在追蹤熒光計劃的信息。你知道等下10點鐘我要舉辦學術會議，卻不知道我要講些什麼。說回來，你這稀裡糊塗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麼？”

陳星塵：”為了洛雨，她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被你搞到支離破碎，她值得了解真相，和過去做了結。她值得擁有一個新生。”

梁德銘：“你當真是隻為了小雨？”

陳星塵點頭。

梁德銘眯起眼睛，”可惜了，你不是男孩子。”

陳星塵：“你想說什麼？”

梁德銘：“我能感知到，你确實沒有說謊。可惜了，你要是男孩子，我是可以考慮讓洛雨同你結婚咯。”

陳星塵聽到這句話再也忍不住了，“你把洛雨當作實驗對象就算了，什麼叫做'你可以考慮‘？她想同誰在一起，是她自己的自由。你說這些話真的很不要臉。你不要以為你做的肮髒的事情能夠隐瞞過去......”

梁德銘：“她是我女兒，你說話放尊重一些。”

陳星塵：“因為她是你女兒，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她不是你的财産，你沒有權利對她做這些事情！”

梁德銘：“那你又有什麼權利指責我？你一個女孩子，小雨不會和你在一起的。你還是注意一下自己以什麼身份在和我講話。”

陳星塵：“我不需要任何身份，你對洛雨做的事情，我可以直接舉報給公安局，足夠讓你牢底坐穿。”

梁德銘的眼裡并沒有任何懼怕，反倒有一絲輕蔑：“那你為什麼不報警呢。”

陳星塵：“隻有一個原因，你是洛雨的父親。為了洛雨，我不能這麼做。”

梁德銘愣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如此說辭，随後繼續擺出強硬的嘴臉：“你清楚就好。不過我對你可沒有這麼熱心腸，你竊取機密項目，昨天劫持了我，現在又劫持我女兒，我如果報警，你覺得你會被判多少年？看在你還年輕，現在告訴我小雨在哪裡，然後回去美國再也不要回來。我們之間，可以一筆勾銷。”

陳星塵：“說得好，那你又為什麼不直接報警？”

梁德銘：“不要激怒我，我按一下手機，就可以撥打110。”

陳星塵：“你不妨試一試。”

梁德銘拿起手機，卻發現任憑他如何點擊，手機屏幕都沒有反應，這台精密的電子設備彷佛頃刻變成了闆磚。

他有些惱怒的看着陳星塵，隻見陳星塵有意無意的點了兩下她的手機，梁德銘的手機打開了學校論壇網站，開始自己編輯起了信息。

「我是華東醫科大學教授梁德銘，我現在在學校咖啡廳，我要來自首，我在從事非法醫學項目研究......」

梁德銘：“你瘋了，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