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伴郎、伴娘的代表分别發言送祝福......」
梁洛雨:“哎,這流程還挺長。”
誓詞的部分講完,梁洛雨的興趣又沒了。她從桌上的一盤糖果裡挑了半天,才選出一顆,撕開包裝紙後又有些猶豫,最後塞到了陳星塵的嘴裡。
陳星塵看也沒看,吃到嘴裡才發現好酸,“唔......唔!”
「下面是姑娘們最期待的環節了,新娘,請把代表你祝福的捧花送出去吧!」
梁洛雨:“啊,早不來晚不來,終于。你快把糖吐了。” 梁洛雨拍了拍陳星塵的背。
陳星塵:“啊?” 她本來因為太酸,自己已經在尋包裝紙了,待她把嘴裡的糖果吐出來,狐疑的看着梁洛雨。怎麼梁洛雨忽然對這個環節感興趣了?
——梁洛雨卻一臉壞笑,轉頭看向台上的秦越,臉上寫滿期待。
陳星塵:???
秦越:「今天這束花,我想送給我的一個朋友。其實剛剛小樓說到高中相識的往事,他卻沒有提到我們二人真正的牽線人。」
陳星塵大驚:!??
秦越:「過去幾年,她曾經曆許多坎坷。而今她也重新找回了她的幸福,我特别的、特别的開心,我想把我的祝福傳遞給她。祝願她與她的愛人,早結連理,白首偕老!」
陳星塵朝梁洛雨小聲責問:“......!怪不得你拉我去洗手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梁洛雨笑着回她:“沒有。她剛剛開場前才告訴我,讓我幫你補個妝,美美上台。”
秦越:「有請我的室友,我最好的姐妹:陳星塵。」
舞台的燈光,精準的打在了陳星塵的臉上。她滿臉通紅的從座位上站起,還差點被椅子絆到。
“傻子......小心點。” 梁洛雨輕聲道。她托着她的屁股,将陳星塵扶穩,而後目送她的小姑娘走上台去。
陳星塵接過捧花,又是欣喜又是害羞,“謝謝。确實、确實是驚喜,完全沒想到。當然,還是要先祝福你們......”
梁洛雨打開手機攝像頭,拉進焦距,認真的按下連拍快門。彷佛台上的婚禮主角是陳星塵一般,女孩的一颦一笑,都牽動着她的心弦。
從前她便告訴她,要記錄下生活裡讓她珍惜的瞬間。從前日記本裡的肖像畫,到相機鏡頭下數不清的抓拍,陳星塵,從一而終,便是她最珍惜的。
待陳星塵與秦越擁抱、合影之後,她發現台下的梁洛雨不見了。
她收到梁洛雨在訊息上去洗手間的留言,要陳星塵不用擔心。很快午宴開始,陳星塵肚子也餓了,便沒想太多,和老同學們邊聊天邊吃起來。
秦越和向小樓逐桌敬酒,空氣逐漸喧鬧,也越發歡脫。中國式婚禮就是這樣,親朋好友齊聚一堂,在喧鬧快活的氛圍中将對新郎新娘的祝福推到極點。
眼看要輪到陳星塵這一桌,梁洛雨還沒回來。
——奇怪,洛雨呢?
陳星塵給梁洛雨發了訊息,卻沒有人回複。
酒店咖啡廳的一角,梁洛雨看到手機屏幕上“小哭包子”請求通話,卻決然的按下“拒絕”鍵。
“你......你不接電話嗎?” 桌子對面的女生詢問道,聲線有些尖銳和沙啞。
“不接,手機有定位,她很快自己就會尋來。” 梁洛雨低頭在本子上不知畫着什麼,冷漠的說着話,并沒有擡頭。
“所以......梁洛雨,你找我,是想......?”
“許多年不見了,和老朋友叙叙舊。”
“朋、朋友......”
梁洛雨冷笑,“哦,你覺得和我不是朋友。抱歉,是我用詞不當。想來也是啊,我把你同學的眼睛傷了,又害的你摔了樓梯。你自然是不會把我當朋友的。文芳。”
文芳抿着嘴,雙手緊握着面前的玻璃杯,沒有吭聲。
梁洛雨:“你變了。不似從前那般尖牙利齒了。”
文芳:“我......”
梁洛雨:“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沒有什麼想說的。”
文芳:“......”
從文芳坐下,梁洛雨便一眼沒有看過她,此時她也隻顧着自己畫畫,神色從容,确實不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文芳心中卻明白清楚這是一場鴻門宴:“梁洛雨,小時候的事情。是我們不對在先。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什麼心裡扭曲到會那樣欺負你......我代表我們幾個人,向你道歉。”
梁洛雨的筆尖頓了一下,繼續勾畫。
文芳:“高中,那天我摔下樓梯,也不是你的錯,也是我先找你麻煩......我不該講你的壞話,也不該嫁禍給你.....還有從前許多,我不懂事,可能說錯了很多話。給你帶來了很多煩惱,抱歉。”
梁洛雨眉頭微蹙:“還有呢。”
文芳手心裡已全部是汗,她卻一時間想不出梁洛雨所指。她對梁洛雨做的惡事就是這些,還有什麼事情她沒有說到?
梁洛雨:“陳星塵。”
文芳:“啊......”
梁洛雨:“我找你,并不是為了我自己的事情。當然,也很感謝你剛剛的坦然。人性本惡,生為人,一生都要去抗衡自己心中的惡魔,所以,我不怪你。隻是,陳星塵,她那麼善良,你都對她做了什麼。”
文芳:“高二......高二那年,我......我腦子糊塗了,惹了是非之人,害了我自己,也害得陳星塵......” 她的五官扭在一起,痛苦不堪,這段回憶看來這些年也一直困擾着她。
梁洛雨面色冷峻,終于停筆擡頭看着她,毫無一絲同情:“接着說。”
文芳擦了擦額頭的汗:“她的手......現在應該......應該已經沒事了吧?”
梁洛雨:“什麼叫,應該?你又怎麼理解,‘沒事’。”
文芳支支吾吾:“對不起......我很後悔。正是這件事,陳星塵不僅沒有報複我,還幫我想辦法懲治了壞人......她教會了我用善意的眼光去看待世界。這些年,我一直心懷感恩,我想說,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我是真心的感謝她。盡管我知道,我做什麼,都無法彌補曾經自己的過錯。”
梁洛雨:“你是沒有辦法彌補。你講的這些很好,可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
文芳:“那你想......怎麼樣。”
梁洛雨:“你打碎這杯子,用玻璃在你自己手心上也劃兩刀。”
文芳:“......”
梁洛雨又繼續低頭作畫了。
文芳深吸了一口氣,她盯着玻璃杯上自己的倒影,下了什麼決心的似的,有些釋然的說到,“梁洛雨,其實我很嫉妒你們,真的。”
梁洛雨沒有做聲。
文芳:“你竟會這麼護着她。這麼多年了,還不忘來找我對峙。她也一樣,當年流了很多血......她卻還要一路蹒跚,尋到我删掉相機裡的照片,就怕被你看到了......我很嫉妒,你們憑什麼可以那麼相愛。”
梁洛雨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筆,看着文芳:“很、多、血......”
文芳也愣住了,知道自己不經意說錯了話,“也......也沒有,當時巷子裡燈光很暗......我也沒看清,就是校服上有血。”她停下觀察梁洛雨,看她沒有追究,趕緊轉移話題,“我是想說,你們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這不是挺好的。”
梁洛雨:“你可知,這'終成眷屬'的背後,我們都經曆了些什麼。”
文芳:“對、對不起,我不該傷害陳星塵。”
梁洛雨搖頭:“不單是這件事。我們所經曆的,遠比你當年這事可怕又驚險的多。隻是,你傷過星塵,這件事不了結,我心裡頭總有根刺,膈應。”
文芳:“......”
梁洛雨:“你自己動手吧。”
文芳拿起杯子,一口喝盡了杯中的水,像是感慨赴死般咬緊牙關,蓄勢舉到半空,“是我欠你們的。”
言罷,她把杯子摔到地上。
——啪啦!嘩!
這聲響不僅驚動了店員,卻也把梁洛雨吓了一跳。
“哎!”
文芳低頭要去撿地上的碎片,梁洛雨火速俯身一把拉住她,“——服務員!”
文芳一臉茫然:“梁洛雨?”
梁洛雨喊來服務員,“你好,我不小心打碎了你們的杯子。對不起,驚擾了你們其他客人,多少錢,我賠給你。”
服務員打掃完玻璃碎片後,文芳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看着梁洛雨:“所以你......隻是故意試我......”
梁洛雨:“是。你的誠意,我曉得了。其實星塵和我說過,我們不應當以一個人過去的錯誤來評判他的如今。我來見你,不僅是想親自聽你說,更多的,可能始終是我自己的心結吧。星塵,她為我犧牲了太多、太多了,在一中,她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去年,她又重新把我從地獄中救出來,我的第三次生命,也是屬于她的。可我卻什麼也沒有為她做過,也從沒有保護好她。”
文芳不知道梁洛雨所說的“地獄”,“第二、第三次生命”都是什麼,她聽的一愣一愣的,卻也有所沉思。
梁洛雨起身:“好了,我要回了,星塵大概也快要尋來了。這張畫,送你留作紀念吧。”
——唰唰。
她幹脆的從活頁本上撕下一頁紙,留在桌上後,轉身離開——陳星塵果然已經氣喘籲籲的趕到了咖啡廳門口。
「洛雨?呼、呼。」
「上完洗手間,我迷路了,還有些口喝......就走進來咖啡廳順便喝點東西。」
「哈?這也可以順便?」
「走吧,我肚子餓了,去吃東西。」
「好,好,好。下次不準挂我電話了!」
咖啡廳裡,文芳驚魂未定,她看到梁洛雨留在桌上的那張紙,紙上是她剛剛坐在這裡一邊與文芳說話,一邊随手畫的畫。
文芳拿起來仔細瞧着:那是一個人左手的手掌,手指纖細,像是女孩子的。掌紋被清晰的描繪出來,粗細錯落有緻,縱橫交叉,看着就是有福之人的手相。
她正疑惑梁洛雨為何畫隻手給她,而後她忽然驚愕的向後退了兩步,癱坐回椅子上。
這是陳星塵的左手。——沒有刀子劃痕,是這隻手原本的樣子。
“梁洛雨,究竟是什麼人啊......”
「梁大小姐會看手相?」
「不會,我隻是覺得紋路好看。以前我住院時閑着無聊,經常撿地上的落葉看上面的葉脈分布,再回去畫本上臨摹。可那麼多葉子,都沒有你的手掌脈路生的好看。有機會我要畫下來」
「你這算是帶了濾鏡?」
「不算,是你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