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可惜啊,可惜......」
「傻不傻......我都記下來了......永遠在我的腦子裡。」
【加州往事】
自父親離世之後,星塵與我搬到郊區居住,不再與過去的人事來往。父親沒有留下任何遺産,德國使館的人料理了父親研究所的後事,我們才知道原來他财務早已赤字,向兩國醫學界都借了許多款。幸好德國人不再追究,這筆債怎麼也落不到我的頭上。
本以為和他有關的一切都結束了,直到今年年初。
我收到了一封來自美國的信件。聯系我的人是父親的律師麥克,原來父親在美國名下還有兩套房産。(起因是我身體好起來後,重新聯絡了洛杉矶的大學,想要完成幾年前未結的學業,他們大概是從學校那裡獲取了我的聯系方式。)
我便和星塵商量,這次去美國把學業完結,再把房子的事情處理了。
次月,我們坐上了飛機。
星塵幾乎全程都靠在我肩上熟睡,毛毯下的手掌與我十指緊扣。我摸着她脖後的絨發,轉頭看着窗外,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遙遠。我在美國6年,星塵在美國3年,身邊卻從無彼此。錯位的9年,還要多少時光才補得回來呢?
回到西海岸,起初我的感受并沒有很強烈。這些年,中國的發展速度很快,走到街上,随處都是新起的樓盤,街邊鄰裡,幾個月就會變副樣子,可洛杉矶卻不同。和我記憶裡的樣子幾乎沒有差别。
刺眼的陽光,自由奔放的年輕人與飛速行駛的車道。
好消息是,我又可以随便穿超短褲和超短裙了。
我和星塵在國内即便是在炎熱的夏天也不敢穿的太過暴露,我們兩個走在一起,已經太過奪目,每次有男生上前索要聯系方式,星塵都會不開心。(當然,我也會不開心,隻是似乎我被索要的次數多了些?笑)
在這裡,我們不僅可以穿衣自由,還可以大方的拉着手出門。我們打卡了許多景點和餐廳,曾經在讀書時候答應帶她去嘗的食物,終于一一兌現了。盡管星塵并不喜歡“白人飯”,我看她還是肚子胖了一小圈,到了夜裡聽得她夢話都連連感慨不想回國了。
在海灘,我們接吻的照片被一位年輕的女性攝影師拍了下來,她在籌備一個美國女□□情故事主題展覽,希望得到我們的授權許可。關于身份認同的事情,我們倒從不糾結,自是欣然應允了她。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一如加州永遠晴朗的天氣。命運虧欠了我們太多,我以為到了生活補償我們的時候了。
可惜,事與願違。
我們瘋狂玩了一個月後,開始處理正事。
飛到波士頓,麥克熱情接待了我們。父親在世的時候我曾見過他一次,印象裡确是個熱情善良的老頭。星塵覺得他面相不錯,不是精于算計的傳統律師模樣,在聽聞他預訂了酒店後,便爽快的取消了我們本身的預訂。
“——讓老麥克發揮吧,這筆錢反正也是他自己的律師費。”
可等到了酒店我們發現,他訂了兩個房間。我和星塵尴尬的笑着看向對方,「這是我女朋友。」我向他解釋道,「她同我一起。」
麥克顯然是吃了一驚,而後頓了頓,邀我們安頓好後去旁邊的寫字樓見面。
所幸星塵與我一起,因為走進會議室,我們看到實際上是5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齊刷刷的坐在我們對面。一位男士起身,為星塵倒了一杯水——原本桌上隻準備了一杯水,他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我喝了一口水潤了喉嚨,看向麥克。
「......你父親的事情,我們深表遺憾。」
「......我是他在美國的同僚,我們曾經共事。」
「......實驗室爆炸,有沒有調查過事故原因?有留下什麼資料嗎?」
「......或許他有沒有在去世前,或與你提起過什麼嗎?」
我正十分困惑他們的表達,星塵憤然站起身,拉着我準備離開。
「我以為我們是來接收梁女士父親的遺産的,今天的見面并不在我們了解的範圍内,不好意思。」
看到星塵的反應,我大概明白了他們想要的東西。那個形似U的盤的東西,連同我父親的電腦,都被永遠的銷毀和掩埋在陰寒的地下室裡。我想起了一具具克隆體,不禁渾身顫栗。
衆人聽到陳星塵的言辭,目光一同看向了我。
「No,」我也站起身。「我完全不清楚他的工作。」
「可是梁小姐,當年你為什麼休學呢?」
——??!
話題轉移到我身上,我承認我在那一刹那是有些慌亂的。我試圖掩蓋住情緒的起伏,隻覺心跳越來越快。當我正在思考怎麼去解釋這件事,星塵很強勢的說道,「這與你們無關。」
「梁小姐,你還好嗎?」對面的人似乎在死死的盯着我看。
伴随着劇烈的心跳,我開始頭昏腦脹。——不對,這身體反應......不是因為情緒緊張。
我想到了單獨為我準備的那杯水。
我意識到事情不對,迅速抓住了星塵的手,低聲用中文對她說,“......水有問題,帶我離開這裡。”
「梁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離這裡兩個街區有醫院,要不要去檢查下......」
「時差問題,你們不要給她壓力。」星塵很冷靜,反向給面前的6個人施壓。可即便我強撐精神,也覺得自己堅持不了1分鐘了。
麥克走上前來,想要一起攙住我,「不好意思,梁小姐......你是否需要看醫生?」
「讓開!」星塵摟住我,朝麥克吼道。
對面的5個人起身,迅速堵住了會議室的門,作勢要我跟着他們走。
然後我餘光中,看到星塵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透明玻璃管,舉在手心裡,「這是梁德銘的實驗室爆炸的真正原因......你們想要的東西,我們明天可以給你們。現在,讓開。」
......在我恢複意識後,已經在酒店的床上了。
“我們被監視了。”星塵與我說,“他們就守在酒店大堂。還是太大意了,我就說麥克怎麼會這麼好心給我們訂酒店啊。”
“唔,現在怎麼辦?”
“他們應該沒有把握你就是當年血液供給的源頭,隻是有所懷疑。梁德銘和我說過,美國人并不知曉。但我想他當年連夜迅速帶你回國,怕是再晚一步可能就要暴露了。你在美國的就診信息,有留在任何醫院嗎?”
“沒有吧,都是在他的診所。也就是他的實驗室。”不堪回首的記憶。
“那不就是......這些人的實驗室嗎。”星塵驚訝的看着我。
“......是。可我不記得見過他們。”
“你父親,還算有良知,至少他保護了你的身份。”星塵在房間内踱步,“所以他們在水中下了迷藥,是想假借你暈倒為由,帶你到醫院驗血。”
“我隻喝了很少的一口......”
“幸好,不然你怕是要直接睡到明天天亮了。我們得走了,立刻離開美國。”
“......我來看票。”我迷迷糊糊的摸到手機,開始查最近的班次。
“你讓我想想,”星塵似乎覺得不妥,“主要是,我不确定他們的勢力和能力。我們在前台登記,他們一定知道我們的護照信息了。”
“這麼确定?”
“因為在你昏倒前,我拿着‘香水小樣’威脅他們這是‘□□’時,他們就相信了。他們查到我是化學系的學生了。”
“香水小樣?”我不禁笑了出來,很滑稽。
“難不成我還真的會随身帶着炸藥啊!”星塵也笑了。
“他們就這麼相信了呢?”
“可能是我答應了他們,明天給他們說關于梁德銘所有實驗的細節,他們也覺得不想冒風險吧。”
“......我們要聯系大使館嗎?”這是我想到最簡單的脫身方法。
星塵看着我,眼神哀怨,“不能再讓更多人知道閃爍元的事情了。”
我頓時感覺這世界十分的荒誕。
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一天前我們還在開心的度假,在我和星塵已經全然放松警惕之時,迎來當頭一棒。命運的魔爪似乎随時都可以把我召回股掌。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我想要對它說不。
我從床上跳下,走到窗前。“酒店人來人往,其實想要混出去,也不難。”
“是。梁大小姐有何高見?”
“我有辦法讓我們從這樓裡出去。你有辦法,搞定機場安檢信息嗎?”
“當然。”
我們相視一笑。
随後,我給酒店服務打了電話,預訂了一份餐食,同時要求半小時後上門清潔房間。星塵則拆開備用手機,打開電腦,噼裡啪啦的開始操作。
“監控已經全部覆蓋掉了......票務系統,也隐藏好了我們的購票信息。”星塵合上電腦,揉起眼睛。
同一時間,我把服務生和送餐的廚師放倒在房間裡,我與星塵分别換上他們的衣服,對鏡畫妝。
我忽然很興奮,從鏡子裡對着身後的星塵說道,“我們這些經曆,你不覺得也很有趣嗎?從前隻會從電影裡看到的情節,我現在感覺自己像特工一樣。我是不是瘋了啊......會因為這種事情興奮。”
“你是藝術家,瘋才是正常。”星塵朝我眨了眨眼。
我們扮成服務人員的樣子,騙過安保,從酒店的員工通道逃走了。
趁着夜色趕往機場,而後轉了兩個航班,回到中國。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星塵想辦法為我們換了身份,再不考慮美國的事情。
昨天,當時在加州海岸認識的女攝影師,發來了一個網址。我們看到了自己的剪影在夕陽下捧着彼此的臉頰。與千百組戀人的照片放在一起,共同組成了一副圖畫。
“星塵,我大概永遠也拿不到畢業證了。”
“嗯。做個民間藝術家吧,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