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雨苦笑道:“好也不好吧。因為後面 L 又混着喝了其他的酒,一下子就醉得厲害了。”
CA:“在酒桌上?”
梁洛雨:“不是,是之後來她們從酒局上逃掉,去海灘上散步。”
CA:“哦哦。”
梁洛雨:“我馬上也要講到了。L喝了一壺清酒,有些微醺,抑制不住興奮的情緒,就拉着Y去看海了。然後海灘上的樂隊碰巧唱了一首抒情歌,讓L想起曾經和X的往事。不知怎的,她吹着海風,看Y忽然覺得很不順眼。随着酒勁過去,這種奇怪的情緒越發嚴重,她的理智也在告訴自己,大半夜拖着個小姑娘陪自己看海實在不妥,便提出早些回去了。誰知道Y這小鬼頭還挺熱心腸,嘴上念着L喝醉了,一定要送她回家才行。其實L那會兒情緒很差,Y跟在身邊,她也沒怎麼講話。”
CA:“後來呢?怎麼就又喝酒了。”
梁洛雨:“後來她回到家裡,腦子裡一直想着X,酒精翻湧上來,胃裡十分酸楚。她難受的睡不着,也不想睡,于是便重新穿好衣服,拿上相機出門了。因為X的名字與星空有關,一直以來她都很喜歡拍星空,所以她想,與其難受的睡不着,不如去拍月光海好了,以月寄托情思……然後她出門去買咖……”
梁洛雨看着CA好奇又專注的大眼睛,頓了頓,重新說道,“結果她出門買酒,又碰到了Y。”
CA不禁感歎:“這小姑娘還真的和L有緣,不依不饒啊。”
梁洛雨:“是的。她那委屈巴巴的樣子,讓L不忍心再拒絕。她便答應帶她一起去了。結果,L忘記了自己買的酒是烈酒,瞬間喝的酩酊大醉,架好相機就立刻不省人事了。”
CA:“然後……?”
梁洛雨神情有些複雜,“然後據L說,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X。其實自從X離開後,她很少、幾乎沒有,準确的說,是從沒有夢到過X。有時她的夢裡會有戀愛的橋段,但對象的臉都不是X。”
CA疑惑的問道:“那她怎麼确定,這一次夢到的就是X呢?
梁洛雨:“因為氣味。她确定夢裡的人,是帶着X的氣味的。那是她獨有的味道,是L送給她的特調香水,還混着淡淡的衣物清新劑。所以……她覺得是X終于來托夢找她了,她一定要抓住夢裡的機會,好好同X重溫舊情。她抱着X,親吻她……即便是在夢裡,她也覺得無比幸福。”
CA:“唔唷……”
梁洛雨:“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發現自己是靠在Y的身上睡的。”
“啊?”CA驚訝地張大了嘴巴:“Y?難不成……”
梁洛雨急忙用力搖頭,“不是,不可能。那一定是一場夢。隻不過……”
CA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張的看着梁洛雨。
梁洛雨:“……隻不過她确實,似乎在Y的脖子上看到了吻痕。當然,也說不定是Y自己嗓子疼掐的……”
“哈!”CA挑着眉眼,一副看戲的樣子,聽着梁洛雨急聲辯解。
梁洛雨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重點是Y的變化。L在醒來之後,幫Y蓋好毯子,就去搗鼓相機了。她想着錯過了月光海,拍拍日出也不錯。就在她全然投入之時,Y毫無征兆的從背後摟着了她。”
“哦!天喏!” CA仿佛吃到大瓜,緊緊捏住手中的咖啡杯,紙杯都變了形狀。
梁洛雨有些無語,但更多是無可奈何:“L當時也和你現在一樣震驚。她掙脫了Y,也在同一刻,看到了Y脖子上的痕迹。她當然也愣住了,仔細回想了一遍前夜的經過,都想不通Y為什麼會做出如此越界的舉動。”
CA 笃定地說:“沒什麼想不通的,L就是親了人家小姑娘吧。”
梁洛雨:“當時的她沒有想通……畢竟前夜發生的許多事她都不記得,要慢慢回憶才有些片段和畫面。但那一刻她清晰的捕捉到了Y看向自己的眼神——眼裡是藏不住的愛意。L無比的震驚,她怎麼也沒想到,Y會喜歡自己。”
CA好奇道:“哇,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啊,從一個人的眼神就能确定她喜歡自己……”
梁洛雨:“當然能了。L活過許多年歲,先前便同你說過了。她自然知曉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什麼樣子。”
CA點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到底是什麼樣啊……”
梁洛雨:“你沒談過戀愛?”
CA搖頭:“沒有。”
梁洛雨:“很難給你描述。看着喜歡的人的眼睛,時而像一汪湖水,清澈見底;時而像一輪烈日,灼熱而溫暖;時而又像一顆寶石,晶瑩又璀璨……我一直覺得,人的眼睛是另一張嘴,瞳孔可以是明亮的,可以是暗淡的,可以是情意綿綿的,也可以是冷漠孤僻的……總之,它是可以說話的。興許等你談了戀愛就知道了。”
CA有些沮喪:“好吧……”
梁洛雨把杯中的咖啡飲盡,推到一邊:“扯遠了。她反正也直接和Y确認了。”
CA震驚:“直接确認?怎麼确認。”
梁洛雨:“直接問就是。她性子直,就直接問了Y,是不是喜歡自己。L當時覺得,如果自己真的親了Y,她是喜歡自己的,就應該也是舒服的吧。也不算是耍流氓占了人家小姑娘便宜。”
CA張着嘴巴,有些緊張的追問道:“然後、然後呢?”
梁洛雨:“然後Y也承認了。”
CA:“這小姑娘很有勇氣啊!”
梁洛雨眼神恍惚,反問道:“是嗎?”
CA用力點頭:“當然!能勇于承認自己的取向,還要直面對方的反應。”
梁洛雨:“……這麼想确實,畢竟問完她轉頭就走了。”
CA瞪大眼睛:“走了!??”
梁洛雨:“是的,那她還能怎麼辦。她有X啊。”
CA面露同情之色:“好可憐的孩子……L對她太殘忍了。”
梁洛雨低頭道:“嗯……是有些殘忍,畢竟L把她的通訊方式也都拉黑了。”
CA:“……”
梁洛雨也沉默不語。
CA起身收掉了梁洛雨喝完的咖啡,又重新給她倒了一杯檸檬水。她邊倒水邊幽幽的說道:“看起來L都做完決定了……那L的困擾,到底是什麼。”
梁洛雨扶着額頭,聲音低沉的說道:“因為L知曉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
“哎?這句話你剛剛說過了。” CA不解。
梁洛雨緩緩解釋道:“因為……L知道,她自己喜歡上别人,自己的反應,會是什麼樣子的。”
“啊……” CA反應過來,梁洛雨這句話的主語變了,指的是“L本人”喜歡上了Y。
梁洛雨無奈的說:“是了,她回去後自己想了很久,她不得不承認,她也喜歡Y。”
CA把水杯放下,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等等,我有個問題。”
梁洛雨:“你覺得兩個人年齡差距太大了是不是。”
CA:“嗯……”
梁洛雨:“我的這位朋友呢,雖然真實年紀很大了,但是她有一些秘法,可以永葆青春。所以她們兩個人看起來,其實沒有不般配。都是20歲左右的樣貌。”
“有意思。” CA心領神會般的,緩緩點着頭。
梁洛雨:“你還記得我前面講的吧,她和X曾經在一起的17載,那是X幾次冒着生命危險換來的幸福,所以L決不能、決不可以做出對不起X的事情。那夜過後,她先是很害怕的把Y拉黑了。為了防止Y用别的手機号聯絡她,她幹脆第二天一早去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但是每天每天,她無論做什麼,思緒都會回到Y的身上。從白天到黑夜,她接連一個禮拜夢到Y。從前許多人都對她表達過好感,她都沒有動過心,可這次的感受來的過于強烈了,她不能不面對自己内心的煎熬。”
CA:“我懂了。所以L現在不知道怎麼辦了,來求助你,然後你來求助我。”
梁洛雨點頭,視線沒有離開過杯子。她用吸管攪動檸檬水,把檸檬籽摳了出來。
CA:“剛剛你說到一個細節,你說在她們落水那天,L曾經有一瞬間很恍惚覺得Y像X附體。”
梁洛雨:“是的。”
CA:“有沒有可能,是因為Y和X比較像,所以L才動心的?”
“不是。” 梁洛雨有些懊惱:“從前也有人很像X啊。從長相、身材到性格,L遇見過和X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她們還朝夕相處了三年時間,L也沒有喜歡過她。X就是X,不是什麼替身文學。人被擊中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問L為什麼喜歡Y,她也隻能回答你,可能是無數次Y看向L的眼神,可能是Y畫畫時專注而單純的神情,也可能是她在Y的懷抱裡醒來時,那股巨大的溫暖讓她覺得安全、心有所托……Y年紀很小,但其實她很成熟,很會照顧人。”
CA:“我隻是說這種可能性……你怎麼還激動起來了。”
梁洛雨:“抱歉……”
CA:“我聽懂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隻是說說我的觀點啊!你看到櫃台那的那個夥計了嗎?他叫福貴,今年17歲,從老家辍學出來打工的。他每天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打遊戲。我不懂那個遊戲,隻知道遊戲目标是一群人保護水晶,再去搶對面的水晶,遊戲裡的角色還可以換裝、結婚。遊戲有輸有赢,但是他輸了可以重開。我問你哦,如果人生像遊戲一樣,可以一遍遍重開,L還會那麼在意X嗎?”
梁洛雨沒太聽懂,先是點頭,随後又搖頭,“不能類比吧。道德、倫理,畢竟與遊戲世界不同。”
CA:“遊戲的世界是人創造的,人的世界也是神創造的。你覺得自己為‘人’所在乎的東西,遊戲裡的‘人’又何嘗不在乎?”
梁洛雨面露驚色,她從沒有像CA這樣思考過問題。——抽身出來,一個人所陷入的情緒困境,對于世界和宇宙來說,是多麼渺小而無足輕重。
CA繼續說道:“道德、倫理,這些事情重要,也不重要。X離開了那麼多年,如果她有在天之靈,會想要L一直守寡嗎。還是說,她也會希望L身邊能有一個體貼的、可愛的小姑娘照顧她?L的執念,到底有沒有意義?”
“執念……” 梁洛雨陷入思考。
“說到底,L心底裡最原始的沖動,到底是什麼。午夜夢回,她心裡的那陣風,到底吹向何方?” CA比劃着心口的位置。
“我知道了。謝謝你,CA。從前我沒有問過你,你是怎麼做到如此年輕,卻活得如此坦蕩,又充滿智慧。”
“——因為我在打遊戲。”
CA笑着看向梁洛雨,眼神單純而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