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密壇之中,那裡藏着因為她的到來而瑟瑟發抖不敢做聲的小鬼。
“所以說,我最讨厭魔嬰了!”雷枝嫌惡地說着,伸出手來,虛空猛地一抓,瞬間,密壇不再抖動,也永遠不會有聲音再響起。
至此,小小的事端解決完,而她,還有時間。
……
潇灑正試完自己的新跑車,自覺比小豪載雷芝那架好太多了,他也要找個機會帶她去兜兜風,讓她知道還是他給的更好才行,一轉頭,就心想事成見到了人。
“雷芝,你怎麼在這裡?”
鬼上人間容易,活人要下陰間難,不過,修行者除外。
“你做法來專門找我?”潇灑頗感意外地驚喜挑眉,掏出了煙來,要壓壓激動。
“元神出竅,順便來見見你。”雷枝自潇灑口中奪走了煙,抽了一口,吐出煙氣,缭繞,“你怎麼還是這個老樣子,衣服都還是我燒給你的那套,不覺厭?”
“你?”潇灑驚詫得忘記合攏嘴。
他意識到了。
“好耐冇見。”抽了口玩玩,雷枝就将煙還給了潇灑,塞進他那張未合的嘴裡,仍是那般漫不經心的任性妄為。
“雷枝。”潇灑含着煙,念出她的名字,略帶些感傷的含糊,激動的心情被強自壓抑着,“你都想起來了?”
雷枝伸出手指搖動否定着,鬼馬得交關,告知他:“孟婆湯,我非常樂意喝的。”
“那……”潇灑拿掉了煙頭,對她的選擇早有預料,卻仍是不甘心。
“那個碗,在我要喝完前裂開了。”賣完關子開盅,雷枝坐上了一旁的車頭,調整到舒服的坐姿,看向了潇灑,眼神中多了些無奈的包容,“為什麼裂開,你知道的。”
那當然是眼前這個燈籠鬼死纏不放,締結靈契持續生效,執念到連湯碗都承受不了。
潇灑想要自得笑出來,對雷枝放話問她知道他厲害沒有,後悔當初那麼對他吧。
然而,他沒能笑出來,抿着唇講不出話。
那不是嫉妒或憤怒,無法以烈酒陳醋壓下胃部。
那是類似思念的痛苦,苦得鬼幾乎要融化成綠色的泥潭。
見到潇灑沉默,相伴了多年,雷枝也終于能夠大緻理解他的感受,所以,她對他伸出了手,“這一次元神出竅後,我還是會忘記,不會再記起曾經的事。”
潇灑在她說話前就已經回應她的邀請,緊緊攬住了她,聽完她的話,終于是流露出淡然的帶着苦澀的笑意,“無論你記不記得,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沒想過你真的會等到我。”雷枝挨着鬼的胸口,一如既往的,那裡沒有心跳。
但是,是有聲響的。
那是她心跳的回聲。
“别再繼續了,蘇雄。”雷枝自潇灑懷中拉開距離,捧住了他的慘白面,難得的真心實意告誡他:“我不會記得你,以後,雷芝也不會記得你,再以後……”
生生複世世,她遲早會變得完全不是他記憶之中的她。
“何必呢?去投胎做人吧,答應我,好唔好?”
他應該發脾氣指責她的,斷然拒絕才對。
困難在潇灑面上磨砺,好一陣,他神色複雜地注視着雷芝,答應:“好。”
“乖。”她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是他熟悉的,又愛又恨的狡黠。
“該說的好像都說過了。”雷枝表情沒變,但是,潇灑已經預感到了什麼,抱着她的力度猛地加深,雷枝猶若未覺,繼續着說話:“隻差一句。”
“再見。”
蓦然,他的懷抱空了。
隻是元神歸竅而已。
隻是元神歸竅而已。鬼呆呆地想着,隻要他上一趟陽間,就能見到元神回體的她。
但是……
隔了近百年,鬼遲鈍地突然意識到——
雷枝已經死了。
她走了,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