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湛下次見到景明,已經是這一年的冬天。這年冬天要比往年寒冷,早早下起了雪,行人過往張嘴就是一團哈氣。
景皓自從端陽之後一直悶悶不樂,幾個月以來一直低調行事,郁悶的心情猶如冬日的天空灰蒙不清。這日臨近早朝,景皓沉着臉剛跨進朝天門,左肩忽然被人一拍,景皓皺眉不知何人如此大膽,扭頭向左看去,聲音卻從右邊響起“老三!”
“呵,原來是皇兄,我當是誰。”景皓沒有好氣地說道。景皓口中的“皇兄”,乃是成婕妤所生二皇子,端王景晉,他和景皓雖然都是皇子,但是不光母憑子貴,子亦憑母貴,一皇後、一婕妤,一嫡、一庶,他二人身份千差萬别。
景晉沒有理會景皓的語氣,說道:“還在介意端陽的事呢?百姓一時糊塗而已,老三你身為儲君當寬心才是。”
景晉這番有意無意的話又刺到了景皓,自打端陽之後,他發出的一切文書指令全部都要抄錄一份送至宰相府給張守正過目,待寫好批語後再送回臨康府,景皓一直覺得束手束腳頗不耐煩,奈何張守正既是太子太師,又是他在朝中最大的倚仗,他不好公然翻臉,隻能隐忍下來。
見景皓沒有答話,景晉似是抱怨地說道:“好好好,我這個閑王不多嘴。對了老三,今年冬獵安排到什麼時候?日前下人回禀在漠北尋得一張寶弓,過些日子送到京城,今年我可是要在冬獵上展一展身手了。”說着向虛空中做了個射箭的姿勢。
“那皇兄可要抓緊了。”景皓撂下一句,加快腳步把景晉甩在後邊,不自覺啐了一聲。因為二皇子不太尊敬他,他一直不大喜歡景晉,不過景晉的話倒是提醒了他,景皓心頭暗想:“差點忘了冬獵的事,得抓緊安排。”大淵舊例,每三年皇家要進行一次冬獵,為的是曉瑜群臣不可堕廢武功,這事向來歸臨康府主持。景皓當府尹還不滿三年,冬獵一事全忘在腦後,“好險。”他小聲念叨一句。
大殿之内,群臣奏事已閉,景皓站出朝班,拱手說道:“啟奏父皇,今年乃冬狩之年,不知選在何時合适?臨康府可否開始準備?”
寶座上,淵武帝沉吟:“又是三年啦。”繼而對景皓吩咐:“好,五日後冬狩,按舊例五品以上随行。”
景皓想起上次沈湛機靈聰慧,是個可用之人,于是說道:“父皇,兒臣有一小友,懇請準許同行。”
“哦?哪個小友?”
“鹿鳴書院生員沈湛,曾在臨康府效力,之前盜案裡有他一份功勞。”景皓刻意沒有提沈湛賣酒的事情。
七皇子景逸聽到“沈湛”二字,心中疑惑,“沈湛?武學巷那孩子?”景逸納悶,散朝之後沒有回康王府,而是向着公主府趕去,剛巧路上碰到了内侍都知高士領着一群小太監。景逸叫道:“高公公何去啊?”
高士聽見聲音,躬身行禮“呦,原來是康王爺。官上刷下旨意讓奴婢給懿明公主送去。”
“本王也要去公主府,聖旨交給本王吧。”
王爺的話,高士不敢不聽,用和氣到幾乎讨好的語氣說道:“呦,煩勞康王爺。”說完深躬一禮,把聖旨舉過頭頂奉上。景逸雙手接過,挨着腰把聖旨托在小臂上,順着門皇城外的朱雀大街,走不上一會兒,就到了公主府門首,被公主府下人引入花廳。景逸剛落座,就見景明在錦衣夜行陪同下款步走入,笑着說道:“有請公主接旨。”邊說便起身雙手托好聖旨。
景明走過時卻單手抄起别在背後,腳步不停接着向主位走。景逸“嘶”一聲剛想勸阻,就見景明彎曲手臂豎起三根手指晃了一下,意思是“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要多言。”景逸無奈地笑笑,對自己唯一的胞妹說道:“你這個妹妹啊,當真是誰也治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