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湛失去了知覺,一股被冒犯的惱怒湧上景明的心頭,她低聲喝道:“上馬!”不等景逸做反應,她已經把沈湛抱上馬向營盤疾馳而去。
景明一路狂奔,路中迎面碰到追過來的殿前司侍衛,然而無暇多顧,打馬不停。自景明接近營帳,就有人飛報給淵武帝,是故當景明勒馬将沈湛抱入大帳時,錦衣夜行和禦醫已經守在門口。
景明把沈湛平放在床上,沈湛的臉已經沒有血色,灰暗的如同燒過的紙灰。景明面如嚴霜,說道:“禦醫在門口候着。”幾個禦醫應聲退出。景明對錦衣使了個眼色,錦衣當即來到床邊為沈湛治療箭傷。
錦衣拉開沈湛的衣服,肩膀中箭處已經淤黑,明顯是中毒之象,錦衣不禁皺皺眉。接着,她先将箭頭取出又用小刀将肉刺破,一股黑血沿着刀刃流下來。待黑血流淨,才從藥箱拿出金創塗在傷口處消毒止血,用繃帶紮緊,給沈湛重新穿好衣服,才起身向景明回話。“殿下,箭傷已經處理幹淨,好在沒傷到要害處。不過血成黑色,看來刺箭有毒,需得趕緊熬制蘆根散。隻是現在城外,恐怕,恐怕配藥有些難。”
景明聽罷,“傳我口令,所有禦醫現在都去配藥,本宮今日必須見到蘆根散!”“是!”錦衣依言趕出大帳帶領一幹禦醫配藥。景明看了一眼床上的沈湛,面上寒意更濃。向夜行吩咐,“我現在去趟行宮見官上,你在門口守護,誰來也不準進帳,就算是太子也給本宮攔下來。”她此時還不知景皓已經被淵武帝禁足了。
景明走出帳篷,又調了六個殿前司軍卒守在門口,這才去了天子行宮。行宮裡淵武帝正臉色鐵青地坐在書案後,賢妃顧瑜坐在書案一側,面頰帶紅,眼圈濕潤,顯是剛剛哭過。站在顧瑜身後的,是她的兒子四皇子甯王景通,黝黑的臉盤上一臉憤慨。
景明躬身行禮,拜道:“父皇,母妃。”淵武帝還沒反應,顧瑜又哭了起來,伸出雙臂向景明招呼道:“明兒,快來,給母妃看看,傷到沒有?”
景明勉強笑了一笑,走了過去,拉着顧瑜的手放柔了聲音說道:“母妃别擔心,明兒無事。”顧瑜擦擦眼淚,一顆心才放下。景明和景逸幼年喪母,從小寄養在顧瑜名下,這兩兄妹在顧瑜看來就跟她的親生兒女一般,聽說他們兩個也遇到刺客,顧瑜哭了兩番不止。
“明兒,你把林中的事情和父皇說說。”在關心兒女之外,淵武帝更關心刺王殺架的幕後主使。景明把獵場的事添油加醋告訴了淵武帝,淵武帝臉色愈發深沉,他哼了一聲,罵道:“哼,景皓這個廢物,刺客攔不住,連個老虎都看不好!”看到淵武帝這麼大反應,景明已經猜到刺客恐怕也刺殺皇帝了,景皓的下場恐怕好不了。
果然,淵武帝鐵青着臉說道:“高士,傳朕口令,拔營回城。剝去景皓臨康府尹一職,暫交由殿前司看守,回城後禁足東宮。今日之事,着禦衛司嚴查!”禦衛司是直接隸屬皇帝的機構,高手雲集行事詭秘,隻聽皇帝诏谕,查案不受大淵律約束,文武百官莫不害怕。不過能驚動禦衛司查案,也都不是小案,隻是進了禦司,那真是兇多吉少,不死也得掉層皮。
景明想到沈湛的傷,若再經車馬颠簸,恐毒素流竄全身,于是向淵武帝請道:“父皇,沈湛為救兒臣受傷,現在仍昏迷不行,兒臣想暫時留下來,等沈湛醒了再回城。”
淵武帝沉吟片刻,同意了景明的要求,“好,朕把跟來的禦醫都給明兒留下,逸兒也留下。沈湛醒了立即回宮。沈湛護衛你們兄妹有功,回城有賞。”又對高士說道:“傳朕口谕,着寇淮安領五百殿前司侍衛留守,保護公主安全。”
等大隊人馬撤離,天色已經近黑,上午還聲勢浩壯的西山,如今除了景明幾人外,隻有留下的殿前司侍衛巡邏守候,一下子顯得孤涼無比。景明推開房門來到景逸門前,正巧碰上從裡面出來的寇淮安。待寇淮安行禮畢,景明清冷又頗具威儀地問道:“西山防務可安排妥當了?”寇淮安恭謹答道:“回殿下,臣已部署完畢。禦醫、及雜役等按智能編排重新劃分帳篷。五百殿前司除五十人随機待命外,其餘人等分為三班,日夜值守。”景明聽罷,首肯道:“寇大人乃家國股肱之臣,西山有賴大人。”言罷向無屋内走去,邊走邊盤算接下來的對話和寇淮安這個人。
屋内,景逸一臉愁容焦急地坐在梨花木椅上,顯然還未完全平複遇刺的緊張情緒。直到景明輕咳一聲,椅中之人才意識到又有人來了,“原來是明兒來了,快坐。”景明撿了張椅子坐下,眼睛向四周掃了幾眼,對景逸說道:“七哥,明兒有幾句兄妹間的話要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