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檀眉眼皮一跳,若說如今朝中第一重罪之人,非葛三安莫屬。
他不僅叛國,更是導緻整個九邊遭受了滅頂之災,璟帝隻怕無一日不想生啖其肉。
李迎征的祖母身為其胞妹,雖說她已經出嫁多年,可這血緣實在親厚,論理自然逃不出株連之罪。
她現今能好好地活着,還庇護着子孫們,在京中謀職,想來是個能人。
陸晚嬌繼續道:“奸相葛三安此人,實在是窮兇極惡,六親不認之徒,為了自己的前途,連一母同胞的親妹和妹夫,都可以随意出賣。”
李大将軍當年的最後一站,之所以會被和路親王斬于馬下,其中主因自然是被葛三安背叛所制。
葛三安出賣了他的行軍路線後,又設法将他誘入峽谷,除了李大将軍當場喪命,他所親率的麾下三千精騎,也悉數被圍殺了個幹幹淨淨。
連屍骨都尋找無門。
穆檀眉慢慢回過神,情緒一瞬間複雜起來。
沒想到當年的九邊叛國血案的背後,還隐藏着這麼多血淚故事。
在大勢面前,一樣顯得微不足道。
尤其在她進京後,随着對九邊叛國血案的了解加深,似乎身邊之人之事,接二連三的浮現出來了那時被深埋的過往,當年造就的受害者們,現在就在她的身邊。
以葛三安的滔天重罪,本該株連九族,他的胞妹雖然深受其害,卻反而利用這份遭遇,博得了陛下的信任,至少願意放過李家人一馬。
并未當真追究,趕盡殺絕。
璟帝全盛之時,着實是出衆的心思深沉。
這葛老夫人自然也着實聰明。
不僅主動釋讓了兵權,還能在皇帝的盛怒下将子女保全,與親哥哥切割了立場,想法設法幫自己一家洗清嫌疑。
如此自願在京中寸步不錯,就是主動把自己一家,放在璟帝的眼皮子底下。
供人随時監視行蹤。
隻可惜了這些孩子……
穆檀眉不禁想起了方才出衆的重劍姑娘,心裡覺得惋惜。
李迎征的腳步堅實,具備如此矯健的身姿,一定是武功紮實,若非受到家中舊事的牽連,即便無法謀得一官半職,依然能夠如她所想,也許真就能夠在沙場上随父兄上陣。
隻可惜,許多事并非能夠輕易如人心願。
穆檀眉暗自苦笑了下,如此想來,自己一家與她家的遭遇,倒是很有些相似。
不過歸根結底,論其本質在陛下心中,恐怕又是截然相反的兩種。
罪臣之後,和她這個忠烈遺孤。
穆檀眉第一次覺察到了自己的幸運。
陸晚嬌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幹脆起身收攏錘在地上的裙擺,蹲在武器架邊上,滿眼好奇的來回擺弄。
不說這片武場,就連眼前千奇百怪的兵器,在她眼中都是前所未見過的新鮮事物。
與過往在陸家的見聞,幾乎是完全的陌生。
幾乎是隻有在話本裡,方能見到的景象?
穆檀眉盯着她愛不釋手的那把長劍,和她尤其别扭的手勢,心中有些愧疚。
本以為這李家小姐武功如此高強,府中必定有良師傳授,自己有意與之交好,順便将陸晚嬌托付與她,一起學習練武之道,是最合适不過的事。
可沒想到,李家居然與奸相葛三安有着這樣的淵源。
如此一來,李家小姐自然不适合讓她做陸晚嬌的師傅。
雖然心念定下,可穆檀眉卻沒有點明,也沒打算出言阻止。
若是陸晚嬌與她合得來,兩人怎樣私交,她也沒有幹涉的打算。
既然李家如今打定主意安分守己,對外做足了姿态,那她自然也該順理成章的,與之自然相處才對。
不過自己決定在這裡住下的事,輔國将軍府必然是知道的。
可夏遠徵為何沒有提前告知她,這位鄰居的特别之處?
穆檀眉一向多思,心念幾番急轉,暗暗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難道說在中了丹毒之後,皇帝的身體遠比之前不适,即便恢複,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
這想法讓她驚了一跳,心道若是連夏遠徵,都看出皇帝如今不像長壽之相。
那其他人,尤其皇子……
那麼之前皇帝定下的許多規矩,恐怕離颠覆之日也為時不遠了。
她按下心裡的擔憂,隔着厚厚的高牆看向隔壁院子。
剛才還肯定地想法,有了一絲細微的改變。
與李家如何交往的事,或許她不該這麼早下定論才對。
還是邊走邊看吧。
況且除去旁的附加之物,單純論她對李迎征這樣的女子,總歸是有些佩服的。
有陸晚嬌在,穆檀眉許多事不必再事必躬親,可以仗着姐姐在假手他人。
自己幹脆不作他想,陪着陸晚嬌正式遊了一圈園子,跟着就住進了正院,關門閉戶的開始讀書。
陸晚嬌早就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她也不在意,給自己挑了一處好布置,通透敞亮,最重要的是緊鄰正院的院子,安心住了下來。
和她類似的是司延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