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管事婆子聞言,飛快地低頭看她一眼,又瞥了瞥那堆藥瓶,心道這女解元當真機靈,倒是會讨巧。
隻可惜老大人不是個指縫松的性子。
怕是白讨好了。
“多謝解元。”她隻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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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骨碌碌地停在客棧前,穆檀眉揉了揉眉心,踏進了後院。
陸晚嬌正壓着衛允麟,坐在飯桌前等她。
見人總算回來,衛允麟一下醒了瞌睡,臉上露出一個讨好的笑,“辛苦穆表妹了,跑了這一日餓壞了吧?我去給你盛湯。”
陸晚嬌皺起眉,二話不說截斷了他的動作,自個兒給穆檀眉添飯盛湯。
衛允麟厚着臉皮,全當沒看見她臉上的嫌棄,期期艾艾地打聽。
“不知羅家可有什麼消息?”
穆檀眉目不斜視,“衛公子稍安勿躁,咱們還要在濟州逗留幾日,羅家又是女方。”
衛允麟立刻嬉笑着應了,“表妹言之有理,女方總歸矜持些,我不急,不急。”
他心情明顯變好,提着的心多少落下了些,飛快地扒完了飯,就窩回客房做那副“痛改前非”的姿态去了。
等人一走,陸晚嬌就摔了筷子。
她實在被惡心地吃不下,幹脆捧着茶跟穆檀眉說别的話。
“你跟羅巡撫要來的那幾棵木棉樹,我都一一看過了,瞧着像是南邊的品種,也不知等運回京去,能不能養得活?”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是充滿期待的笑意。
穆檀眉見她高興,下午在楊家遇到的糟心事,也跟着暫時掃清了,“姐姐莫慌,回頭要是真碰上難題,盡管去問季穩元就是了,我看他在這些農事上,倒是頗有點門道。”
陸晚嬌心裡點頭,暗道自己如今真是熬出頭了。
半日跟李迎征學拳腳,半日跟季穩元學侍候花草,過得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充實日子。
她重新撿了雙幹淨筷子,一邊給妹妹夾菜,一邊悄悄看她的模樣。
身邊總是神情泰然的小姑娘,不知不覺真的成了她的倚靠。
“說起來。”
陸晚嬌突然道:“聽說羅巡撫十分寵愛閨女,如今羅家小姐對衛允麟動了真心,又揚言非他不嫁,也不知羅巡撫能不能勸得動她。”
穆檀眉含笑,“姐姐是擔心羅家松口?”
陸晚嬌有點心慌,“衛允麟是什麼樣的人,除了羅小姐,是個人都知道,可偏偏最關鍵的她……”
穆檀眉将碗擱下。
“羅小姐對這樁婚事的态度,隻怕是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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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都察院的密報!”
司禮監掌印太監洛橫忠壓着步伐,急匆匆地到了殿内。
昏暗的燈燭下,龍幔後的人影費力地挪動了下,随即伸出一隻病瘦的手臂。
洛橫忠埋着頭,小心翼翼地将密報奉了過去,被對方一下抽走了。
龍床上沉寂了片刻,繼而響起了一聲怒笑。
“拟旨,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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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檀眉從錢學政府中出來時,一隻撲簌簌地飛鴿,堂而皇之地闖進了隔壁的巡撫府。
“這是?”
陸晚嬌撩開車簾,狐疑地跟她對視。
穆檀眉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道就這麼巧?
恐怕衛允麟要失望了。
她的視線朝着京中的方向虛望,事情這麼快就有了結果,難道璟帝的病況要比預想的大好了?
這一日的晚膳,衛允麟格外的殷勤乖巧。
逗留濟州府的天數越久,他就越心煩氣躁,可對上穆檀眉那雙高深莫測的眼睛,他卻連诘問的話都不敢說。
衛允麟心裡懊惱,自己怎麼就叫個小黃毛丫頭給吓破膽了!
輾轉反側一整夜,他頂着疲憊不堪的臉,奮力地捶響了穆檀眉的房門。
“這都第八日了,羅家還跟死了一樣!你是不是糊弄我——”
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穆檀眉衣裝齊整,顯然早就起了,見他愣在門口,視線微微停頓了下,随即淡淡道:“今早羅家送了請帖,你收拾收拾,等會兒随我赴宴。”
衛允麟遲鈍地咀嚼了下她話中的隐意,臉上的線條瞬間飛揚起來。
他欣喜若狂地搓了搓手,“好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