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眉。”
穆檀眉定眼一瞧,彎了彎眼睛。
“司延槿,你在這等我?”
幾日不見,司延槿似乎比她離京前更清減了些,他明明衣衫立整,可腰卻窄的有些驚人了。
穆檀眉收回視線,慢悠悠地盯着那雙走勢豔麗的眼眸。
她笑着道:“走,正好陪我去買酒。”
司延槿有點意外,眼裡的笑卻有些壓抑不住,彎腰上了馬車。
“你一向不飲酒,怎麼突然轉了心意?”
穆檀眉沒想瞞他,歎氣無奈道:“我也不想,不過有事要麻煩别人,偏巧對方有點聰明,不提前備點外力,還真怕降伏不住。”
司延槿飛快地垂了垂眼,“是白喑?”
穆檀眉沒想到他這麼敏銳,點點頭道:“我試過了,他酒量不太行。”
司延槿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下,在本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了的時候,突然問她:“為什麼不問我?”
“你?”穆檀眉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
“若是問我,你不必灌我飲酒。”
言下之意,是要知無不言了。
穆檀眉心裡原本對謎底和真相的迫切,莫名其妙的就鎮定了些,她吞了吞口水,掙紮片刻,一咬牙改了決定。
“罷了,也不急在一時。”
對面人眼中的笑意,就一下子變得沉而分明了,“我給你接風。”
倆人原打算久違地去吃一下鼎珍閣的水晶肴肉,誰知馬車轉悠了半日,又小步踢踏着溜達回了西和坊。
穆檀眉擡眼看看頭頂的月色,暗想陸晚嬌早先腌得那壇子酥肉,怕是留不住了。
“伏月。”她附耳過去。
“大人就知道支使奴婢去讨肉!”小丫鬟臉上一紅,抱怨着踢了踢腳,聽話地朝陸晚嬌的院子去了。
夜風習習,吹得人心裡卻很舒服。
穆檀眉接連奔波了這些日,在這一刻方有了靜谧之感。
司延槿的話一向不多,時隔多日再見她,卻像是有些停不住。
兩人在跨院裡走了半天,路過一方花圃時,他卻忽然道了聲“稍等”,轉眼将腿一邁,竟變戲法似的撈出個小壇子。
“若是陸姑娘不舍得酥肉,咱們就用它果腹吧。”
穆檀眉借着月光開了封,等看清内裡,愣了愣,沒忍住笑出了聲。
“哪兒來的脆筍幹?”
司延槿的耳根不易察覺地紅了紅,“上次在濟州秋闱時,看你似乎愛吃這個,我就買了方子,學着做了,也不知成不成功。”
穆檀眉看了他一會兒,心想自己确實被取悅了。
不僅是因為他知分寸,亦或者對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
她将壇子口重新封好,塞回司延槿懷裡。
“不忙着吃,我這次回濟州有許多新鮮見聞,說與你聽聽?”
說歸說,直到兩人在亭裡吃到弦月高懸,也還是沒聊到正題。
并非是穆檀眉不願,而是坐在她身邊的少年人,着實太能将内容帶偏。
她說到羅氏父子,司延槿就不經意地問詢羅世成品貌如何。
等她提及楊府,司延槿又多情多感地體貼起王為墩的身體和恐蛇症。
直至她依着在輔國将軍府的做法,沾水在石桌上畫了那枚虎符,身邊的人終于不出聲了。
“檀眉。”
他的聲音似乎有些抖,過了會兒才輕輕地道:“此事不該再查了。”
穆檀眉怔忪,擡眼看他。
司延槿垂着眼,卻沒能藏住臉上掙紮和不安的情緒,“我知道你想查明當年九邊叛國屠城血案的真相,楊榮英也确實是陸頂雲所指向的唯一線索。”
“可如今事情有變,楊榮英要将每一個可能之人,拽進泥潭來查這虎符。”他頓了頓,“這已經是跟九邊屠城血案不完全關聯之事了。”
“我不想你因為他人的恩怨而涉險。”
穆檀眉沒言語,靜靜聽他說完。
她不質疑他話中的水分,甚至覺得司延槿這番情真意切裡,确實大多承載着真心的成分。
但同時也能聽出他的隐瞞。
“司延槿,我——”
穆檀眉才張了口,未能說完的話悉數被堵在喉中,她愕然地死盯着司延槿那隻攤開的指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
在他掌心,不知何時靜靜地躺着一枚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