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嬰倒也不隐瞞她,颔首道:“很早以前,它便是我之物,如今不過物歸原主。”
溫甯又問:“那之前擺在這裡的玉像哪?”
她那日看到這條長案上擺着的分明是玉像,今日來怎又換成了珊瑚?
姒嬰如實道:“玉像并不在書房。”
溫甯明白了,也不喜與他玩什麼歪歪繞繞,道:“我要買那尊玉像,你可賣?你賣了我将銀票給你,絕不纏着你。”
姒嬰搖頭:“郡主殿下,那尊玉像乃下官祖傳之物,不賣隻贈。”
溫甯想到兩人以前的關系,倒也不怕占他便宜,道:“你若贈我也可。”
姒嬰又是搖頭:“郡主,那是下官祖傳之物,不贈外人。”
溫甯惱了,再次重複道:“蕭雲毓,我不是外人!”
姒嬰臉上沒了表情,道:“郡主殿下,下官名姒嬰,非您心底那人,與您素無關系,與您實乃無牽無連的外人。”
溫甯聽到這話,又是一肚子氣,一張挂着淚痕的玉白小臉,怒亮了一雙又大又圓的眸子,上下一通打量他,氣憤難平道。
“好!我今日方才看清你!我隻問你一句話,我要那尊玉像,你肯不肯賣?!”
姒嬰邁步便向書桌而去,道:“郡主殿下請回,姒嬰不賣!”
溫甯也不追了,直接去到他卧榻上坐下,道:“好,你不肯賣,本殿下便不走了!”
姒嬰邁步的身影一頓,背對着她問:“郡主真不走了?”
溫甯在他床上,端端坐着,停直了脊背:“不走,你何時買玉像本殿下何時走。”
房門窗門關上了,他站在半明半暗之中,背對着她,讓人難辨他臉上神情,聲音帶着清冷問:“郡主可知男女授受不親?”
溫甯将臉一扭:“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姒嬰便道:“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世間女兒長大了,來到适婚之年,更是要避諱外男,縱有親緣的男子,也要疏遠些。”
溫甯壓着火氣道:“我知。”
她是好人家的姑娘,父母對她管教甚嚴。
十五歲之前,除了與姐姐一起出府,的确一個外來男子也沒見過。來到京城後,除了表哥,與表哥在一起時,她僅見了穆朝一個外男。
姒嬰又問:“那郡主可知,大家貴女,若是懂禮的,絕不會私下裡見外男?”
溫甯以為他口裡的外男,是他自己,壓着火氣道:“姒嬰,我再向你重複最後一遍,你不是外男!”
他是她的未婚夫,那婚約雖然算不得數了,兩人卻關系匪淺。他在她眼底,一如溫芷。雖然打心底的不喜他,卻算得親人,内人。
姒嬰慢慢轉回身,看着坐在卧榻上,端端坐着的她。
她身着一身藕色裙,本就是玉白的肌膚,被那粉嫩之色映襯的玉白無暇。那張芙蓉面側着,僅是一個側面,足矣窺見她飽滿的額頭,挺翹的鼻梁,粉潤的唇,無不是動人之色。
這是他平生見過最幹淨的姑娘,有顆玲珑心,溫輔良将她教養的,保護得極好。
她所見所識的,無不美好,哪怕是在這陰詭之地也可活成所有人頭頂上的似火驕陽。
正是這樣,她不知人心險惡,總以為這世上之人本就當愛她,所以端莊知禮的背後,這是個最不願守禮的姑娘。
這樣的人,太容易吸引身在陰謀之中的人。
他看過她,又不想道明他口中的帶親緣的外男是誰了,冷冷道:“郡主,姒嬰隻是姒嬰。”
溫甯站了起來,來到他身前,看着一身清冷的他。
他于幽暗中,也看她,臉上并沒什麼表情,黑暗的眼眸,藏有許多思緒,并不流露出來。
溫甯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很是傷心,問:“姒嬰,我在夢中見到你四次,你次次身着太子蟒袍,你可能解釋,你不是蕭雲毓,還能是誰?”
那是大商太子的蟒袍,一如她記憶的模樣。
他若不是大商的太子,何以身披蟒袍,若不是她那曾經的未婚夫,為何又要出現在她夢境裡?
姒嬰俯瞰着她帶着傷心的眉眼:“姒嬰乃姒家人。”
溫甯知道姒家,那姒姓,是前朝皇宮裡的忌諱,誰也不可提及。
她小時,與他去過冷宮,也見他總是看着冷宮方向,感慨着許多話語,那些話無不與姒家有關。
她記得,前朝的皇後娘娘便姓姒。
那位皇後娘娘死了,哪怕萬皇貴妃生下了太子殿下,深受萬歲喜愛疼寵,也沒能做成皇後。
萬歲說過,皇後薨逝,大商自此無後。
前朝的臣子,自那位皇後以後,不再認任何一人為皇後。
她問:“你若真是姒家人,是真的姒嬰,可知身披蟒袍乃謀逆之罪?”
姒嬰便笑了,望着她眼眸,一字一頓道:“貓甯,這江山本就屬于姒家,不姓蕭,更不會姓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