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嬰站留原地,眯着眼眸,側眸看着她。
溫甯又向他眨了眨了眼睛,讨好問:“殿下怎不走了?”
姒嬰将手往後腰一負,淡淡道:“你既讨厭孤,孤何必大發善心。”
他說着,轉過身,便要回書房。
溫甯忙拽住他另一手衣袖,嬌嗔道:“殿下别生氣了,溫甯從來最喜您。”
姒嬰見她撒嬌,冷笑一聲:“你喜孤?”
溫甯忙點頭,望着他,認真道:“殿下,在溫甯心底,沒人能比過您。”
姒嬰眸色沉了下去。
他有雙過于深沉的眼眸,若不想,外人從來看不清他眸底藏着什麼,如一汪寒泉,天日照不入,暖陽曬不暖。
他俯瞰着那雙幹淨的眸子,問:“我是誰?”
溫甯理所當然地回:“姒嬰。”
姒嬰勉強滿意了,這才邁步繼續向後門走去。
溫甯拉着他衣袖,對他亦步亦趨,見他繼續走了,這才低下頭調皮地一吐粉舌。
原來殿下是個極其好哄的人。
姒府後門停着一頂不起眼的小轎,裹着墨青的綢緞,一前一後,站着兩名轎夫。
溫甯跟在姒嬰身後站在後門,一眼瞧見那頂不起眼的小轎,肉眼可見地嫌棄。
姒嬰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釋道:“你姐姐住在西街,那裡多是百姓,過于顯眼的轎子反而不好。”
若非是要帶她前去,知她走不得長路,他連這樣的小轎也不願準備。
溫甯明白了,松開他衣袖,主動走入了轎廂裡,落落大方坐在轎廂正中央,道:“起轎。”
在前方壓轎的轎夫一動不動。
姒嬰邁步來到轎前,躬身入了轎。
溫甯坐在正中央,見他也進來了,一臉詫異。
這是頂小轎,她身形嬌小,一人坐着倒也寬敞,可若加上一個他,便顯得擁擠了。
姒嬰躬着身,見她一動不動,隻是詫異看着自己,道:“你坐一旁。”
溫甯瞥了他一眼,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出半截位置留給他坐。
小轎不過一條長軟凳,姒嬰一經撩袍落了坐,溫甯頓感轎廂擁擠,不滿嘟囔道:“殿下也太小氣了,明日我讓晴岚送您一頂大轎。”
姒嬰心知她是嫌棄自己也坐入了轎中,餘光掃了眼她,道:“這是孤的轎子。”
溫甯頓時換了笑臉,又往轎廂邊上靠了靠,給他留多了位置,笑道:“是溫甯小氣了。殿下肯帶溫甯見姐姐,又讓溫甯與您同乘一轎,是溫甯要寫謝您才是。”
姒嬰臉上不見笑意,閉目養神。
溫甯此前從未這樣與哪名男子這樣親近過,縮坐在轎廂一側,見他閉上了眼,與他說話不是,不說也不是。
兩名轎夫在姒嬰上轎後,這才起了轎,向西街民宅走去。
雖是兩人擡轎,兩名轎夫腳下四平八穩,小小的轎廂,除随走動轎簾微微搖曳,極其平穩。
溫甯安靜了一會兒,逐漸習慣了這份擁擠,便松懈了身心,開始看身側的姒嬰。
他坐在她身側,因出門換上了一身白輕裘,轎中光線昏暗,輕裘毫光溫潤,映射在他臉上。
他有張秀美的臉,若着女裝便是傾國之色,仙女下凡。此時雙眼輕閉,飽滿的天庭下是陡峭孤高如峰仞的鼻梁。
那張秀美的臉,配上這樣的鼻梁,便是屬于男子的硬朗清冷。
溫甯明亮的圓眸,眼也不眨地端詳着他,忽而便從他身上嗅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清冷草木香。
她向他微微湊近些,用力嗅了一下,奇怪道:“殿下,你身上的味道,我是不是在哪裡嗅到過?”
男子體香不比女子,非相近很難嗅到。
姒嬰并未睜眼,輕聲提醒道:“你小時常趴在孤背上,總是不肯下來走路。”
溫甯頓時一臉的窘态。
兒時的記憶,曾是她一遍又一遍想要深刻記下的美好。那份美好裡,皇宮太大,她人太小。小時的她,不是被萬皇貴妃抱在懷裡,便是趴在他背上。
她看他一眼,便又笑了出來:“其實殿下,也不是溫甯印象裡的難以親近。”
分離數年,曾經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變得清冷難以親近。隻要他還是他,并沒什麼不好的。
她繼續道:“其實殿下表面清冷,内裡還和以前一樣。”
起初他并不想認下她,如今将她認下了,待她雖不如以往熱切的好了,仍有縱容和關切在。雖是不易為人察覺,她卻知道。
姒嬰閉目養神,對她的自問自答充耳不聞。
溫甯見他不答有些生氣,道:“可是殿下,溫甯不喜歡你總是這樣沉默。”
特别是對她,記憶裡的他,固然是沉默的,一旦她開口說話,他必是有問有答。現在她問他十句,他能答上三句便是好的了。
姒嬰從鼻腔歎出一口氣:“孤的宅邸離你姐姐所居之地并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