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哼什麼?”
“我哼某人心懷詭計。”
“你說誰呢。”
“反正說的不是你,說誰誰知道。”
聲音不大,但在落針可聞的鶴鳴苑,桐君聽得一清二楚,忍着腹中抽疼,站起了身,以手攏了攏發,重新用木簪挽了起來,漏出光潔的額頭,上面細密的汗意,泛着清冷冷的光,似玉似霜,偏兩道柳葉眉下的眸子黑白分明,顫顫巍巍着惹人憐,又似火似日。
來來回回地揉弄着别人的心。
她走上前蹲下身子,沉默整理箱籠中的衣服,剛拿起月白雲紋軟綢中衣,十香氣沖沖走過來,從她手中奪過去,使勁抖了抖,嫌棄說道,“都碰髒了。”
十裡看着她難堪站在當場,解釋着,“桐君小姐,您歇着吧。”
她無事可做,走到廊下,頭抵着廊柱,胡亂遐思,沒人和她說話,她便練習了這般能力。
隋嬷嬷提着食盒進入院子,随意望了一眼,便看到那抹倩色姝影,十香激動上前,“嬷嬷,您歇着,我送過去。”
隋嬷嬷躲了她伸來的手,沉穩走向主屋,“你接着收拾吧,桐君小姐…”
聽到名字下意識站直,木然空茫走上前,手心一沉,才曉得她要把食盒送進去。
十香在後面生氣跺腳,軟綢衣服在她手中撕扯的全是褶皺。
“快去吧。”一聲催促讓她一激靈。
忙不疊走到門口,四直球紋重格眼門上的條桯花紋自指尖滑過,門輕聲而開,室内一片幽靜,他端坐桌前清俊挺拔,玉白的手指持着宣州兔毫筆,搡筆動作雅緻美觀,窗棂漏下來的日光渡在身上飄逸修遠,不容亵渎。
紫檀木香案上放置的翡翠雕饕餮紋雙耳三足香爐中升起一朵朵香雲,消弭中空中,香氣濃郁。
遠處桌面發出叮的一聲,她忙看過去,和平直的視線在半空碰撞,逼她節節敗退,忙收斂了心神,走上前打開食盒,裡面是棗泥酥和如意糕,散着甜蜜的香味。
看着糕點推到面前,她茫然看去,瞬時曉得,端起盤子側身吃了起來。
他不愛吃甜食,偏隋嬷嬷每次在他回來,必會上幾樣糕點,次次都進了她的腹中,她嗜甜,隋嬷嬷廚藝高,這個差事美妙。
久未吃,吃得急些,便堵在喉中,胸口生疼,臉色漲紅,她無措望去,卻沒想到使勁吞咽下反而抑了呼吸,暈眩之際,一雙寒涼的手扶住她,她刹時僵住任其擺弄,适宜溫茶進了嘴中,急急大口喝着,淚眼婆娑。
魏鸷看着她毫無防備的可欺模樣,臉色變了又變,終是忍不住推離她一步,把指尖灼熱攥在手心,譏諷說道,“你是餓死鬼?!”
她隻覺臉頰燥熱,紅暈退之不去。
坐立難安之時,隋嬷嬷門外回禀,“大爺,孟府醫來了。”
魏府主子十日便請平安脈,他在府内時日不定,便每每回來當日,孟府醫便來。
桐君低首斂目在案後站定,看着孟府醫背着藥箱進了屋子,餘光看他提了寬袍袖口少許,露出手腕,裡面淺淺筋骨可見,她脖頸那處猝然熱了起來,似觸碰雪後火熱那般灼燒。
“大人,您身體康泰,無需調理。”孟府醫俯身長揖,轉了方向對着案後說道,“桐君小姐,該您了。”
“脈微細無力,氣血不足,需得扶正補氣血。”孟府醫略微搭脈,便一語中的,最後從藥箱裡翻出一罐藥丸遞給她。
這簡直大旱逢甘霖,待送了孟府醫出門,從熱水房尋了杯水便喝了下去,隻希冀藥快快有效果。
回到廊下,暖陽烘的身上暖洋洋,身體放松,片刻便抱着廊柱睡得香甜,魏鸷從窗口望去便看到她睫羽似鴉色,唇瓣失了以前的嫣紅水潤,咬破的傷口在上面可怖,他忽然想到雅舍苑内她輕顫着身子向他求救。
他撚着手指,一片麻意傳來,方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