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腦中煩亂地回了梧桐苑,離大婚還有五日,作何進了鶴鳴苑,脫下衣裙後如意驚呼一聲,她膚如凝脂,上面紅痕便有些可怖,拿出藥膏細細抹着,她咬着唇忍着細密的痛意。
換好衣裙後,終是忍不住此次機會難得,再次進了鶴鳴苑,十香舉着手在院中指揮花房中的奴仆擺置花盆,姹紫嫣紅帶着肅靜的院中春意湧動,奴仆愣愣看着一身柳綠色襦裙的桐君,似三月翠綠柳枝抽芽般,十香冷哼出聲,整個鶴鳴苑一靜,隻餘雨後春風滑過。
屋内衆人察覺異常,俱往院中看去,魏雲徽習武,性子剛硬,見此柔嫩佳人也不禁臉色一紅,卻深知禮義之道,速速轉過臉去,徒留兩頰餘熱。
魏鸷抿着嘴角,眼神深邃,不知道想些什麼,她素來穿些陳舊的顔色,還能壓制着盡态極妍,此刻一旦穿紅着綠,便滿園春色綻放天地間,此刻許是有些赧然,纖纖玉手撫了鬓發,發間木簪便有些不言而喻的意味。
魏鸷察覺身旁人氣息猛然急速竄動,直直看去,見他面色潮紅,眼内激動,雙拳緊握,再看向外面依舊側身對着窗子的人,嘴角徹底降了下去,屋中瞬時陰沉下來。
李兆松再心内激蕩,幾息後也靜了下來,掃過兩人,俱都面色沉靜,便有些心虛的斂了熾熱的眼光,卻是再也聽不進入兩人談話。
桐君聽着屋内似遠似近的交談聲,仗着膽子望去,不期然碰上犀利似刀的眼神,扶着木簪的手便頓在那裡,臉上嬌羞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心跳如鼓,她不知在害怕什麼,明明沒什麼意味偏帶着勘破心底隐秘的恥辱。
僵持之時,許管家滿臉激動地跑進鶴鳴苑,如此失規矩的行為引得衆人放下手中活計,便聽到揚着嗓子喊道,“大少爺,宮裡來宣旨了。”
奴仆臉上均挂上了喜意,無外乎,大少爺的封賞下來了,很快軒門大敞,桐君隻覺得冷淡身影在面前一閃而過,然後對上李兆松喜笑的面容,她微微笑了下,心底一松,曉得此行目的達成,便回了梧桐苑。
不出半個時辰,整個魏府便如沸水喧騰,如意绯紅着臉,懷裡抱着獎賞進了屋子,激動說道,“大少爺真厲害,禦上親封鹽鐵轉運副使,聽說這是極厲害的官職。”
“老夫人賞賜全府上下所有奴仆三月月銀,還有瓜果點心。”
“也不知如何女郎能配得上大少爺這般豐神俊朗偉岸的人。”
桐君身在蘇州,自幼便曉得當地轉運司内一個小小的簿籍便能揮金如土,需得小心伺候,更别說是他為鹽鐵轉運副使了。
如意還在興奮地指手畫腳,說了半響也沒個聲音,看她面色沉沉,曉得心底擔憂,便說到白日聽到的事情,“三少爺自前兩日起便跟着空青學些手腳功夫,很是吃苦了一番呢。”
桐君擡頭看着如意重重點頭,忽然想到那日洞内她凄慘求救的樣子,是他嗎,會是他維護她嗎,可是明明當時他不信的,下一刻心内又五味雜陳,喜憂參半,那他必定是聽到了她推诿三少爺的話,那這幾日的疾言厲色是在敲打還是威吓?
她想無論如何,總能這些時日安生些,那便是最好的時機,三少爺那邊随他如何想,隻要離了魏府,這一切便與她無關了。
魏府前院書房中,氣氛微滞,清靜的落針可聞,魏府四位老爺均端坐在官帽椅上,臉色冷凝,日暮餘暈透過窗棂灑下斑駁光線,昏昏沉沉,有些灰暗。
四老爺魏世佑年歲二十又二,行事恣意,沒有章法,此刻看着衆位愁容滿面,便氣鼓鼓說道,“若是不好,尋個由頭辭了便是,實在不行,等我娶了靜安,在旁周旋一二。”
“四弟,你想的也太簡單了些。”三老爺魏正義直言怼了回去,他是妾室所生,所見所聞遠比四弟經曆更加複雜,他不過也隻是幼時帶回來一孩子而已,偏偏衆人拿住不放,諾大的魏府,小小錯事不足為道,更遑論瑕不掩瑜。
魏正謙則為人謙和,左右逢源,看着四弟臉拉下來,便出言在中斡旋,“三弟謹慎,四弟行事暢快,均是正理,雖此事如燙手山芋又仍不得,既要望好處想又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大老爺魏正鈞行事剛正,久居高位,他身為中書令,聖上的命令到了今日才曉得,便心底沉實,此刻聽着讨論便眉頭一緊,看着下首坐着的兒子,面無異色,冷靜的看着一切,連他都有些拿不住他如何想的,“雲歸,你如何想的,畢竟是你親曆此事。”
魏鸷默了片刻,臉色依舊毫無表情,道,“父親,叔父,不必憂心,魏府日漸煊赫,沒了此事,也會有下一件事。”
此話一出,衆人均倒吸一口氣,這般明晃晃道出,便把不便宣于口的惶恐曝露出來,反而讓衆位心底一凜,是呀,大家都知道眼下魏府繁花似錦,烈火烹油,不知何時出了漏子,此刻聽到他點出,反而一直懸于頭頂的刀刃落了下來。
“父親,此事确實牽扯之深,危險重重,兒子接了聖旨,便會做好,一是為國為民,充盈國庫,為民造福,二是為了魏府,趁此機會便能篩選一遍英才,兒子總是相信事在人為,機遇總在變化中,固守一隅反而不是兒子作為。”
大老爺欣慰的點點頭,曉得他這般做派才是魏府幸事,收起多餘心緒,專注在此事上,反而猶如撥開雲霧,晴朗見日,四位長輩均表态要阖全力支持,魏鸷簡要點明幾件事,便各自去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