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商讨,魏府操辦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簡單過了章程也便定下來,小輩門在院中嬉笑玩鬧,魏老夫人往外張望幾次,直到那身形峻拔的身影邁入院子才松了口氣。
朗笑聲戛然而止,魏雲徽帶着弟弟魏雲丞走上前,看着魏鸷問詢魏雲丞,蘇氏手中的帕子不自覺捏緊,聽着安安穩穩的答完,瞧去他沒有發怒,方低頭整了整已無法直視的帕子,心底哂笑,他的喜怒一般人可看不出,自進了鹽鐵轉運使更是帶着與人疏離的冷漠與淡然。
外面響起魏雲禮的焦躁的聲音,蘇氏看着溫氏焦急的挺立着身子,嘴角不自覺上揚,聽說她的寶貝兒子可被大少爺送到了京郊十裡大營,若不是此次大婚,估計得有些時日見不到。
魏鸷則對着三位妹妹和顔悅色多了,大哥出手大方,禮物罕見昂貴,她們也明白以後她們出嫁在夫家如何還要仰仗大哥,所以待他格外親厚。
魏鸷不喜莺莺燕燕,脂粉香氣,擺了擺手進了屋子,魏老夫人看他規訓弟妹,很是滿意,一疊聲的問道,“這幾日上值可辛苦?”
鹽鐵轉運副使掌國家财政進項,最是顯貴,平日他清冷孤高,秋毫無犯,長輩們不敢和他攀談官場之事,也就老夫人能随和問詢兩句,便看到衆位各個支起耳朵,畢竟這是顯赫官位,後面的家族親友自他得了這份官職,鉚足了勁送些賀禮,在他那裡走不通,便尋到他們這裡,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尚可。”别人說或許冷硬,但從他嘴中能得到尚可兩字,便曉得應該勝券在握了,一個個喜上眉梢,聽他說道,“祖母,聽您心口泛痛,孫兒已尋到無根道士,三個月後便會進城,冰山雪蓮屆時也會送來。”
老夫人聽得心裡發熱,她的心痛是自老太爺病逝後留下的毛病,每到換季時便會發作,久尋良醫不治,傳言無根道士擅長治心痛的毛病,但遊曆四方,居無定所,且必得冰山雪蓮做酬禮,每一個俱是難于登天的條件,卻沒想到就被這麼随意說出。
如雷炸響在廳内,在場衆人臉色晦暗不明,老夫人欣慰不已,蘇氏和溫氏被他如此權勢震懾的不敢擡頭,唯有角落裡的魏世佑怔怔往來,他猶如醍醐灌頂,若是今日他這般煊赫,是否一句話便能左右了他們。
魏鸷迎着目光看去,衆人本就時刻關注他,也跟着望去,老夫人心内一凜,擔心幼子口出狂言,壞了在他心中情分。
剛欲張口,便聽到魏鸷不疾不徐說道,“四叔,今日靜安公主嬷嬷随意處置鶴鳴苑的人,便教訓了一二。”
“如何教訓的?”麻木問出。
“空青下手沒有輕重,留下了兩個粗使的性命。”
立談之間,忽天地倒換,暮色蒼蒼,黑幕拉開,雅舍苑落針可聞,丫鬟輕手輕腳進了屋子,燃了各處明燭,燭火閃動聲旋繞在耳旁,屋内一亮,各位才緩過勁來,木然望去,想聽聽此話是何意思。
大老爺最先反應過來,有些擔憂,“是否出手太重,禦史台那幫人若是曉得,又要彈劾你視如草芥。”
“無妨,懲罰家奴而已。”
冷清的話擊的人心頭一蕩,是呀,進了魏府的門,便是安穩的四夫人,和蘇氏,溫氏沒兩樣,作何擡高她如此身價,靜安公主不知道,他的一句話便把最引以為傲的優勢撕得粉碎。
下首衆人心思百轉千回,有的人心底疑惑他向來脫離世俗,此次如此雷霆手段,這是因為那人是鶴鳴苑的人還是是他在意的人。
老夫人也想到此處,卻不禁搖搖頭,自己的孫子最是高傲,看不上如此徒有其表的女子。
“即是鶴鳴苑的人,便住到鶴鳴苑去,省得再惹麻煩!”
魏世佑扔下一句話便站起來,盯着上首母親,面上激憤,似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老夫人猛然拍向桌面,這逆子,是要氣死她不成,一晚上的話他偏偏記住了此事!
可看着幼子眼底紅絲,終是軟下心來,往下首看去,瞧着自己最得意的孫兒低着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撚着汝窯天青色棱玉蓋碗,茶香氤氲,是上好的太平猴魁,還是張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