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頭頂壓下威壓,脖頸僵硬成一個弧度,一個詢聲徹底讓她不禁抖動了兩下,一股冰涼順着脊背蹿升到頭頂,徹底将她心中自欺欺人打散的灰飛煙滅。
前幾次暗室偷香的緊張還萦繞心間,她借機提出去翠微山,大難之下她卻棄他不顧,上次激烈的争吵拿他與李兆松相比,無數無數...她将這些摒在腦後,不願深想,因為一旦想起來,這些複雜的難以辨明的,猶如雜亂的線頭,她固執揪着一個想着理清楚,卻往往到了最後,自身反被這些纏住,真真作繭自縛。
有些事情必是沒有原因,也沒有結果,如果不是自己看得見的未來,她不應該浪費精力在這上面,先漠視後淡忘最後消弭,必是這般的。
一聲诘問讓她大夢初醒,先前的安慰,在此刻看來,便有些可笑,不過掩耳盜鈴罷了,她内心瞧不上李兆松的做派,那她這般又和李兆松有何區别。
冥冥之中她感覺到,她先前既然那般應和了,便已然逃脫不得了,譬如此刻他投在她身上極度的不悅。
可...她還想試試。
畢竟,李兆松剛剛眼神灼熱告訴她他母親明日便會到魏府,他會找母親說明白,如此脫離魏府的好機會她不想錯過。
魏鸷看她微微錯身退了一步,心内湧上無盡的暴怒,眼中黑雲翻滾,手在背後磋磨,然後一停,微不可聞的冷笑一聲,她這是想暗度陳倉,從始至終還對那人存着幻想罷了。
此般看來,還是他心慈了些,以為給她留有退路,不想逼迫太緊,卻忘了她太狡猾無情。
日頭升至正中,廊下幾乎染不到光亮,水草随風搖晃,瑟瑟作響,一時之間,此地竟陰涼起來。
魏鸷經官場多年,心性沉穩,等閑人摸不到心緒,此刻沉着臉色望着衆人,所有人心裡無端緊張忐忑起來,自覺微斂身形,放輕呼吸,面面相觑不敢發言。
魏雲禮剛才的張狂早已收了起來,當時杖刑留下的傷疤隐隐作疼,也不說剛才的事情是他挑起來的。
這番作态看的魏雲徽無語,上前一步,輕聲道,“三弟說道表弟未參加我等聚會,詢問了兩句,妹妹勸道三弟離家之日在即,應在三嬸母面前盡孝。”
“是,是。”
衆人都點頭附和,絲毫沒覺得話語中一問一勸可不對等,說完都靜下來聽着階上之人指示。
“奧?那為何不參加聚會?”
李兆松察覺視線都落到自己身上,喉中上下吞咽兩下,壓着心内狂跳,飛速斟酌着語言,又企盼着表妹能說上兩句,等了兩息,看着身旁人沒有動靜,心頭湧上一絲怨恨,也不敢多停頓,回道,“昨夜許是着了涼,有些頭暈腦脹,想着在此處散散心,沒想到碰上了表妹和桐君小姐小聚。”
“我怎不知你要小聚?”
話轉來轉去還是回到了她身上,桐君暗罵他此話歧義,頂着熬人的視線,微微俯身道,“這種小事如何叨擾大少爺,我已禀了隋嬷嬷。”
她想回去後必得将此事禀了隋嬷嬷,以防到時候他查起來。
衆人低頭間心思百轉千回,沒想到眼前絕色佳人居然和魏副使有關系,看來外界所傳魏副使清冷孤高,不喜女色并不真,都沒想到來魏府一趟,能獲得如此大的消息,心裡激動的恨不得飛回府内,将此等要事禀告上去。
魏世佑在最後方,聽此猛然擡頭,猶疑的在身前人身上打量,掙紮着不信,可他這個侄兒最是潔身自好,可從沒有沾染過女色,更妄論主動詢問女子行程了,事實擺在面前,加之前幾次似是而非的話,此刻看來明顯是敲打,隻他蠢笨遮了心思,眼下鋪天蓋地襲來,不禁心頭搖晃,身子打擺了起來。
“四叔!”魏雲徽早注意到四叔難堪的臉色,上前急急攙住。
魏雲徽因着和大哥待的時日久些,有些事情模糊察覺到了,所以不覺得驚世駭俗,但萬萬沒想到四叔居然如此傷心,那個女子以前不屬于,以後更不會屬于,他為何不懂呢。
魏鸷冷眼看着,道,“安置回鹿溪苑,請府醫。”
主家生病,其他人自是見機離去,一場宴會便這麼不歡而散,魏雲安因着剛才自己的話引出這些事情有些愧疚不安,忙屈膝拉着李兆松遠去,到了拐角處,手下一松,不善道,“表哥,風大吹的人疲乏,我先回院子了。”
“表妹...”
連句話也等不得就遠去了,李兆松眼含擔憂,不舍盯着背影,直至看着表妹拐入了小徑方轉身,不期然遇到玩味倚着廊柱看着他的魏雲禮。
“李少爺,左右逢源,真是情場高手呀。”
“三少爺,慎言,表妹冰清玉潔,需要注意她的名節。”
“名節?那你怎麼看那女子住在鶴鳴苑,我可不信孤男寡女,再者大哥渾金璞玉般的男子,她能放棄此般榮華,我是不信的,看今天大哥的樣子,啧啧...關系匪淺。”
魏雲禮話點到此處,陰狠的看他面色驟變,方出了口惡氣般悠哉悠哉離去,拐過一個月洞門,他跨過廊下靠椅,躲藏在水草茂密之處,微微撥開泛黃的長葉,冷笑盯着一水之隔的兩人,喃喃道,“還以為多矜貴,原來也是破爛玩意,我姑且信那個老腌臜婆子一句,留你兩天!不把你弄到手,老子死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