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一路上,路兩邊的學生,有男生有女生,或抱着書本,或勾肩搭背,性别立場不同,看待角度自然不同,但人們即使眉色間各不相同,嘴形變幻莫測卻是相同的。
無論大家如何談論校方的遮掩,但這事僅一個上午就已發酵整校。
井歆之一時迷惑,學校如果真在第一時間遮掩了,事件還能傳播得這麼快嗎?
與清晨大家讨論時還有意避讓他人不同,井歆之抵達二食堂時,有一桌居然在明晃晃地高聲闊論。
“歆之,我想吃燒鵝飯。”井歆之内心不悅,想走,卻被同行的楊柳拉住了,“走啦,窗口剛好沒排隊。”
“那打包吧。”井歆之無奈應着,“不在這吃,太吵了。”
“要我說,她自己也太不小心了,那麼晚在外頭,不跟男朋友一起走,也該約幾個女生一道吧。”
井歆之和楊柳剛打好飯,路經最是喧鬧的那桌,聞得這話蓦地皺眉。
楊柳好奇看過去一眼,忿忿不平想要說句什麼,卻苦于不知如何反駁。
有其他女生口快,“你什麼意思?還是她自己的錯咯?”
“我沒那麼說。”那男生撓了下頭,把當時情景說得有鼻子有眼,“我是說要是注意點不就好了嘛,她孤零零一個人大晚上走那,跟躲人群似的,可不是好容易被盯上?”
“你還不是這意思?”
“我……”那男生脖子一梗,窘迫又着急,“我那是替她可惜!要、要早知道,我肯定救她啊!”後半句卻是低微了聲音。
這樣聽,那男生當時也在場,可沒反應過來,事後聽聞又氣又愧疚。
氣自己和同伴沒救到同學,氣那女生當時不小心,同樣也愧疚于此,矛盾糾結。
人有了歉疚,不會願意怪自己,人性便是潛意識推诿于他人。
那男生便更對後續發展氣憤。
他穿着件灰t恤,外罩了件深藍沖鋒衣,猛地踩着排椅跳到了桌上。
衆人都對這變故始料未及,那深藍色晃過井歆之的視野的同時,她腦子就警惕地“嗡”了笛。
果不其然,深藍衣男生情緒上頭,直接就破口而出,“就是校方遮遮掩掩,tm什麼都不管,事後還在這惡心人!”
他越說越起勁兒,慷慨激昂宛如演講,“狗屁作為,沒一點擔當!”
周遭迅速圍成更大的一圈又一圈。
井歆之歎了口氣,實在不是聰明的做法,無論這事真相如何,這男生被談話是少不了了,她拉着楊柳繞開人群想出去。
一道女聲插了進來,“是你傳的?”
好清澈的一把嗓音。
井歆之先是一愣,又緊跟着感覺到不對勁,吵鬧不堪的食堂居然一瞬間安靜了。
不等井歆之納悶,幾秒後,人群窸窸窣窣,井歆之聽到了那個名字——白渲。
她這才反應過來好奇往出聲那人望去,可那人已路過她們走到了深藍衣男生站着的桌前,人群自覺為她讓道。
女生着一整套黑色休閑西裝,細看黑中有着交叉的暗灰紋線,高馬尾在空中劃出利落的弧線,僅僅一個背影,就是那樣得冷冽,如傳聞中分毫不差。
深藍衣的男生還站在桌上,面頰卻紅了,一時失去了語言能力。
“事情沒查明之前,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身份在這作結論?你有這個能力承受代價嗎?”
“這事已經報了公安,自然會查個公道,誰告訴你校方隐瞞的?”
男生臉頰更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白渲冷聲,“連我找到她,确切說是我遇見她,也不過是湊巧,我知道你們傳是我找到她的,不是,我不過新聞系一學生。而你,不是官方也不是記者,你能對自己的信息負責嗎?”
男生臉色由紅已轉為煞白,羞憤不已,卻不敢反駁。
周遭噤若寒蟬,所有人閉口不語。
井歆之卻從這直白訓斥的話語中聽出來,分明是保護的意思。
男生還站在那桌上,事實上他站也不是,下也不是,頭垂得低低的。
白渲卻丢完話便轉身離開。
人群迅速恢複聲息,像一二三木頭人遊戲中場休息一般熱鬧起來。
井歆之站在旁邊剛動身,被一竄過去的男生帶的腳步一歪,她身形晃了下,又被一隻單薄修長的手握住手腕穩住了身形。
好涼。
井歆之感受到那隻手的第一念頭,第二個念頭是,是白渲。
她趕緊擡頭,白渲卻沒多看她一眼,甚至沒像一般同學那樣扶了人問聲沒事吧,白渲隻是稍作停頓便無事發生地走了。
依照身高,井歆之剛好隻來得及看見白渲黑西服内,穿着的不是她想象中正兒八經一絲不苟的襯衣,而是修身的白t,鎖骨下風光至胸前微妙被收住。
“謝謝。”井歆之趕緊說。
那女人沒做停留,井歆之再轉身擡頭追看,還好看見了白渲大半個側顔。
鼻梁高,薄唇,稍長的眼睛,連雙眼皮的弧度都帶着涼飕飕的意思。
井歆之想自己大概因差點摔倒被吓到了,她感覺自己一顆心髒無端地蹦跳,起勁兒得不尋常,如同一尾被線鈎拉出水面的活魚,撲騰不已。
後來,她才知道,那叫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