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有堂說到做到,卡在12月的最後一天回到宋與觀家。
宋與觀無精打采地盯着電視裡鐘其樂的臉,下一秒就能睡着。
随着紀有堂開門湧進來的冷氣把宋與觀從迷迷糊糊中拉回來。他眨眨眼,抱着熱水袋給電視換台。
“剛剛在看什麼?”紀有堂把外套往沙發上一放,從包裡拿出新買的小玩意。
宋與觀看了一眼那個十二面骰,是鉑金色的,周邊掐了金絲,刻的是羅馬數字,看着精緻典雅。
“鐘其樂演的爛劇。”
紀有堂“哦”了一聲:“你想怎麼處理他?”
宋與觀盯着新換的節目,壓根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放着吧,”他接過紀有堂遞過來的十二面骰,“沒什麼關系。”
紀有堂從袋裡拿出兩份盒飯,一份往宋與觀面前一擺,自顧自地拆開自己那份吃了起來。
宋與觀嗅覺被這麼一刺激,才想起自己十多小時沒吃東西了。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對着自己喜歡的菜發呆半晌,才送入口中。
跨年前夕的晚上七點,兩人開着電暖器,在茶幾上吃完了快餐。
宋與觀看着收拾茶幾的紀有堂,躺在自己蛇尾卷成的窩了,暗罵自己一句不成器。
這樣也挺好的。他想。
有紀有堂在身邊就好了,喜歡與否都隻是一點情愫,很快就會被消磨沒了。
這樣就好了。
誰知紀有堂和宋與觀的心完全不共通,宋與觀剛想完,紀有堂就從包裡拿出一個筆記本。
“我上半年會比較忙,四月到七月要離開,放心,會給你安排好人的……正月初三我要出去幾天,三月半也會去西南一趟……”
宋與觀面無表情:“你隻有一月全部在是吧?”
紀有堂笑而不答。
“真令人讨厭啊,紀有堂。”
“嗯。你安排有什麼行程嗎,先和我說,我得安排出時間。”紀有堂心平氣和地應下了,“要不要許跨年願望?我買了黃紙。”
宋與觀垂眸看着手裡的熱水袋:“别太天真了。”幼稚死了。
但他還是接過了紀有堂給的黃紙和筆,寫完願望後放在一側,等零點時燒。
紀有堂從以前就這樣,一本正經地解釋“天神在上,非燔柴不足以達之;地示在下,非痤埋不足以達之”,說天地是能聽到衆生的願望的,心誠則靈,拿黃紙燒也是可以的。
宋與觀:……你好像也不是很誠的樣子。
但和紀有堂一起住的時候,好像願望都能實現。直到紀有堂離開後,無論宋與觀在紙上寫了多少遍“故舊重相逢”,願望都隻像一張紙,燒完了,除了一點念想,就什麼都不剩了。
宋與觀甚至懷疑過紀有堂是不是偷偷看過自己的紙。
紀有堂一筆一劃寫完了,把紙放在一邊,伸長了手去摸宋與觀的頭。
宋與觀躲開,注視那隻動手動腳的狼。
紀有堂渾不在意地收了手,語氣和往常一般:“我的願望很簡單,你立刻就能替我實現吧?”
宋與觀警惕時瞳孔會不自覺變為豎瞳,配合他現在卷曲着的蛇尾,整個人像一條被打擾休息的蛇妖,下一秒就要張口咬人那種。
“我希望你再讨厭我一點。”
宋與觀眼瞳一縮,張口就想罵“你哪門子病”,但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嘴。
紀有堂溫和的笑容在宋與觀眼裡越發刺眼起來。紀有堂表情沒有多大變動:“這樣我和你分别時還能忍心一些。”
“你又想去哪?”
“每一個想去的地方。”紀有堂假裝沒看到宋與觀眼裡的怒意,“我會給你拍照片的,或者你也一起來?我可以給你拍很多旅行vlog,然後我們的相處還能再長幾年。”
宋與觀聽紀有堂繼續說。
“歐洲我還有很多國家沒去過,我們可以一起去玩。”紀有堂張口報了幾個國家名,讓宋與觀選,“我還想帶你去北歐五國遊一圈。我當年跟你講《竹書紀年》時,你說你想看‘五色光貫紫薇’長什麼樣。”
“這麼多年來,你可能已經看過了很多次,但這次我還是想邀請你一起看。”
宋與觀心不正,滿腦子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告白,眼中的怒意和不滿也消散了。
紀有堂看得好笑,又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宋與觀。
“我今晚要回我那邊睡,過完零點我就走。”
宋與觀不想聽這句,幹脆不應。他仔細斟酌紀有堂的話。“什麼叫我們的相處還能再長幾年?你要走?”
紀有堂臉上驚訝的表情隻持續了一秒,像是專門做出來給宋與觀看的。他笑笑:“你希望我一直留下?”
宋與觀不作聲了。
他又轉頭回去看那個破節目,但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紀有堂也陪着宋與觀沉默,小别墅裡一時鴉雀無聲,就連電視都直接被宋與觀關掉了聲音。畫面閃動,仿佛在上演一場精彩的默劇。
一片詭異的安靜中,宋與觀率先開口:“你一定要這樣嗎?”
紀有堂不解。
“我甚至要誇你進步了是嗎?”
紀有堂成功接收到宋與觀不對勁的語氣,明智地選擇閉嘴聽話。
“宋朝建立那天我們在長江邊約了一餐,你還記得你說什麼了嗎?你說你要去随便逛逛,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你了。”
“南宋那會兒我聽見你在抗金的消息多激動啊,我等了整個北宋都沒有你的消息,我還和荀姑娘說,不奢求你出現,有你的消息就好了。”
“然後我們聽說有位功名赫赫的副将也被召回,街市問斬。我當時去看了,紀有堂,我要怎麼對着那張和你一模一樣的臉說這是假的呢……我怎麼知道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