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甯王帶領一萬将士火速支援金霞關,其餘諸将死守南境防線,以防蠻夷異動。”
為防邊境其餘部族趁機蠢蠢欲動,南境防線上的将士不能動。而這一萬将士,他不是信不過南宮衍,就是因為太過信任,除了守城将士,穆翎已經把目前所有能召集起來的将士都給了南宮衍,加上沿線各郡縣守備軍,勉強也能湊齊兩萬人左右,兩萬對三萬,隻看南宮衍如何破敵。
穆老王爺過世後,即便沒有瑄帝明旨,但衆将對穆翎始終是信服和擁戴的,心裡早就當他是新任穆王爺。軍令既下,他們隻用按照軍令行事即刻。
“謹遵世子将令!”
穆翎在祠堂裡跪着,怔怔的看着穆老王爺的靈位,南宮衍已經穿好甲,在穆翎身旁站定并沒有說話。
“王叔,差一點,我就錯了。”
穆翎沒有動,說話的語氣很靜很平,整個人沒半點的鮮活氣。
“.......”
南宮衍沒有答話,穆翎繼續說:
“王叔,你說父王會不會怪我沒有替他報仇。”
“不會。”
南宮衍看着穆老王爺的靈位,語氣輕柔。
他的那個傻哥哥,哪裡是會計較這些的人,隻是他這個聰明過人的傻侄子,放得過别人唯獨放不過自己。
“王叔,若我報仇,我們是否會站在對立面。”
“會。”
話音落,靜,極靜,兩人心知肚明的結局,一個是原本想趁機覆滅南國的人,一個是無論如何都要像他的那個傻大哥一樣護着南國子民的。
良久之後,穆翎苦笑着出聲:
“還好,我沒選那條路。”
所有人都誇他聰明,他又怎會是個愚笨之人,輕易就信了那位九五之尊的話,讓自己的父親枉死都城。
軍報傳來之時,穆翎當時是在想什麼呢?現在細想起來穆翎自己都不免覺得好笑:他想打開南境邊防,他想放那群倭寇進城,他想要那個坐在京都龍椅之上的人的性命,他想以犧牲他父親用了大半輩子保護的百姓為代價,他想為父報仇。
他不知,此時南境的百姓是有多信任他這個世子,每一個人都已經将性命交給了他。
穆王府護佑他們多年,民生康泰,衣食所安,即便有一天穆翎真要拿他們的性命,他們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可是看到老将們站出來的那一刻,穆翎打消了所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是穆王府世子,是穆王的兒子,不論是何種身份,都不允許他這麼做。
南宮衍隻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沒有說過多的話,冷亓從他們議事開始便一直站在門外,又悄悄跟着穆翎到了祠堂,他們之間的對話,他都聽着。
南宮衍走後,冷亓終于鼓起勇氣進去,他在穆翎身邊蹲下,擡手輕輕擦去穆翎臉龐上的眼淚,穆翎轉過頭,沖着他笑得勉強,冷亓看着穆翎那抹苦笑,呆愣住。
冷亓心疼的将人摟進懷裡,上一世他的阿翎很愛笑,不管發生什麼事,隻要是到冷亓面前,他總是一張笑顔,那時的冷亓還以為他的阿翎會一直是這樣開心下去。
冷亓抱着穆翎,柔聲道:“阿翎,别哭,我在。”
穆翎忍了許久的眼淚似決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有不甘的、怨恨的、自責的、委屈的。
他最狼狽的模樣,一次被葉軒撞見,之後便都被冷亓瞧了去,可偏偏他卻依賴這個莫名其妙的“怪人”,他總覺,好似所有人都會抛棄他,唯獨這個抱着他的人不會。
于冷亓而言,天下覆滅關他何事,他隻想要陪着他的阿翎,他要滅南國他就幫他,他要護着南境他也幫他,大不了他以白澤之身,即便會受神力反噬也好,如果穆翎要那個位置他也拿來給他,隻要他的阿翎别再難過就好。
軍隊早已集結在城外,南宮衍披甲出門時,泠舒早已騎馬在門口等着,一身紅衣配着白馬,怎麼都不像是該赴戰場的人,南宮衍望着泠舒,沒有說多餘的話翻身上馬,與泠舒并肩。
南宮衍沒攔着泠舒,他知道攔不住,即便他不想泠舒跟着他去涉險,可泠舒總歸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深夜,月高挂于南境上空,刺骨的寒風侵襲着每一片肌膚,南境百姓在自家門前豎起火把為南宮衍和一萬名将士照明,目送他們赴關。
浩蕩的軍隊随着那一抹紅消失在夜色中,來時浩浩蕩蕩一行人,而今他們都各自奔赴向自己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