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鮮卑出兵了,可打的不是北狄,而是與北狄一起,向着涼州去。
葉軒兵貴神速,在鮮卑意圖攻打涼州前,沐風帶兵将他們堵在了涼州城外,常德在中間阻斷鮮卑與北狄聯軍,将北狄趕向了東山脈。
葉軒在戰場上,前腳剛收到斷離帶來的信,後腳季陽就帶着喪報來了。
在衆人以為葉軒要趕回都城時,葉軒于陣前扯了孝布戴在頭上,手中的長槍一轉,命全軍殺敵。
瑄帝将快馬加鞭送來的軍報扔給禦史台,沉聲問:“諸卿還有何話要說。”
“十八年前北狄那一戰還沒讓爾等醒悟,如今更是逼死了年邁老将,爾等究竟想做什麼!”
瑄帝一直忍着沒發怒,就等着軍報傳來。
“說到底,上戰場厮殺的都是人民子弟兵,死的也都是百姓,爾等世家子弟自可置身事外穩坐釣魚台,今日拉下葉家,等北狄蠻夷打到家門口,爾等是要以身殉國還是要打開城門上繳降書。”瑄帝看着上書和談的董賢等一衆禦史台世家朝臣,他們被盯得有些發怵。
“陛下息怒。”禦史台和武懷伏地,瑄帝又将奏報扔向武懷:“還有你,你究竟是誰的臣!”
武懷看着奏報,上面全是他收受鮮卑賄賂的罪證,武懷抖着身子還想辯解:“陛下饒命,臣也是受鮮卑蒙蔽......”
“傳旨,革去武懷一切職務,三州兵權交由葉軒調派,武懷裡通外敵構陷忠義,斬立決,其家眷子嗣一律革職。”
瑄帝擡眼看向禦史台:“爾等既以薛晟和慕容襲馬首是瞻,意圖禍亂我南國朝綱,那便也不必再留了。”
這是自慕容襲案查出貪官污吏後,南國朝中再次動蕩。
“請陛下三思。”孔瑞海站出來:“自古谏臣言官不可殺,陛下三思。”
“禦史台幾次三番聽信他人挑唆,屢次陷忠義于困境,不殺,不足以平邊疆犧牲英魂。”
瑄帝決心已下,就算被稱作暴君、昏君,即便被後世诟病,今日這些人他都要殺。從葉誠、甯王再到如今葉老,哪一件事沒有他們的推波助瀾。
瑄帝不是要給天下一個交代,是要給葉家、葉軒一個交代。
禦史台衆臣還是不信瑄帝會殺他們,古來就沒有皇帝敢殺谏臣,除非瑄帝想背負千古罵名。
“朕知道你們不服,可爾等可曾回頭看過,你們的官位、身份、地位,是以百姓、将士、葉誠、甯王、葉老之命鋪設而成,今日你們罵我昏君,罵得好,今日諸卿先去,來日朕背着這滿身罪孽,自有天罰。”
禦林軍進來了,壓着武懷和十二位言官,董賢甩開押着他的禦林軍,仰天長歎:“南國,要亡了。”
說罷便一頭撞在柱子上,鮮血噴湧而出,大臣們面面相觑,董賢瞪大了雙眼死死瞪着瑄帝。
你看,說人要死得其所、死得有價值,就是喜歡拿自己的命威脅活着的人。
瑄帝拂袖,禦林軍将董賢屍首拖了下去。
那一年,言官們的血灑在雪地裡,引得天下武将文人、學子百姓紛紛叫好。
董賢死後,世家有所收斂,戶部和兵部着手操辦北境軍需糧草,朝中上下全力支持北境戰局。
顧陌在諾大的葉府裡,操辦完葉老的後事,沈直陪着宋清風回藥廬拿東西,沒有過度悲傷,他還要替葉老看着葉府和顧陌,還有葉軒。
季陽帶回了葉軒的書信。
信紙上沾着血,葉軒又受傷了,信紙上隻寫了兩字:“弦之。”
沒有過多的話語,萬千話語都在這兩字之中,顧陌懂葉軒的無奈,他得把父親和爺爺未打完的仗打完,以祭他們在天之靈。
穆翎沒有回南境,瑄帝召見了他,将莫淩易傳來的密報交予穆翎。
“去北境送送你王叔。”
穆翎看着密報,謝過瑄帝,走時瑄帝說:
“日後回來就大大方方回,沒人敢多言語。”
“是。”
或許就是在這一刻,瑄帝做的一切仿佛有了意義,顧陌和穆翎不用再小心翼翼,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這樣的代價太大了,以至于他們都不能開心。
北境梅林,紅梅覆雪,梅花瓣悠然落下,清風過處,傳來陣陣梅香。
樹下,南宮衍着一身華貴的黑袍靠在一身紅衣的泠舒肩頭,嘴唇發白,臉上沒有任何血色,已然沒了生機。
花瓣落在金尊玉貴的小殿下肩頭都顯得那麼惋惜,泠舒撫手輕輕替他撣去,臉上帶着柔笑:
“上次我吓壞了你,你說要帶我來梅林,如今,我帶你來了,算扯平,别睡了,好不好。”
除了風吹花瓣的聲音,沒人再給他回應,泠舒低眉看着靠在他肩頭的南宮衍,看了許久,失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