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可能就此與她和盤托出,她不想将姜歲安牽扯到這個事件裡頭來,因這是她自個兒的事。
自己應當親自做。
于是她看着姜歲安那雙透着困惑的眸子,有些期期艾艾地說道:“因幼時被冷煙嬷嬷帶過,所以想再見她一面。”
雖然冷煙嬷嬷隻短短陪伴了她五年的時光,但那五年,卻是她最值得懷念的時光。
她說完後默默瞅了眼姜歲安,生怕她起了疑心,但幸而她隻是在聽後淡淡地點點頭後,像是明白了什麼般說道:“原是這樣,我雖不知冷煙嬷嬷在哪兒,但我倒是從我阿娘哪兒知道冷煙嬷嬷的奴契并未拿去,說是當了一輩子嬷嬷,臨了臨了脫了奴,倒還真不習慣了,接着便離了去,再沒回來。”
姜嬌聽罷姜歲安的話語,更是覺着奇怪,因那句話斷不會出自冷煙嬷嬷之口。
因在她眼中,冷煙嬷嬷是溫和且有着幾分骨氣的人,她從來沒把自己當過奴,而是當成家人,雖不同他們一塊上桌用膳,也不會獨住一個院子。
但她待遇也比其他丫鬟要好。
她也因此并沒有覺得理所當然,反而對他們更加好,服侍的也更為妥帖。也并不會像她所說那樣,保不準,是因她母親出的事過大了嗎?
她想起幼時某日偷溜進書房看姜永言時,見他桌上擺着一張紙,且面前站着一名身着素衣的小丫鬟,那名丫鬟神情面帶懼色,就連嘴唇都因恐懼而泛着青紫色,就連身形都帶着點兒微顫。
而坐在書案後頭的父親眼眸中冒着怒火,就連捏着茶碗的手,都重了些,而當他看到姜嬌時,面色才稍緩。
後來她從父親口中知曉那丫鬟與小厮私通後被發現,故來向父親要奴契的,父親自是沒答應。
而小小的她,則是對那奴契産生了濃重的好奇,并還問了那奴契放在哪兒的話。
而父親笑着摸摸她的頭,眼帶溫和說道:“一些在書房裡,而另一些在你母親那兒好生保管着。”
那時的她并未多想,而如今的她,想着奴契會不會就在書房裡頭,若不在,就隻會是在葉元儀身上了。
希望會在書房裡頭。
她想着正入迷時,姜歲安那綿軟且甜潤的聲音忽地傳進她的耳中:“對了,趕明兒個謝大姑娘邀幾人去她那兒賞桃花,我正好被邀了去,不知姐姐可否陪我一同前去?”
姜嬌聽罷,便剛想拒絕着,但當她看向姜歲安那一眼後,便忙不疊地點點頭應了下來,想着趕明兒歸來後再偷偷去書房也不遲。
畢竟要是直接要,他定是不會肯的,而且還會懷疑她别有目的,這樣倒不如趁他不在偷溜進去,這樣也還成。
“我就知道阿姐是最好的!”
她聽着姜歲安歡呼雀躍地聲兒,一團疑雲忽而飄到姜嬌頭上,接着她有些疑道:“對了,不知明兒個幾時前去,我好做些準備。”
也不知他們怎麼看她的,不過若是姜歲安的朋友,那定是不會差的。
她在心裡頭這樣說服着自個兒。
可心裡頭卻還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急不急,辰時去便好了,而且她們都老好了,我相信他們定會喜歡阿姐的。”
姜嬌聽後重重地點點頭,可心裡頭那股不安感卻一直沒能散去。
——
與沈聽肆告别後,她同姜歲安便一道回了府,一進正廳,就見姜永言正坐在一把黃花梨木圓後背交椅上,待他們進來時,姜永言目光便直直掃射過來,那目光中的怒意像是要将她們給撕碎了般,又像那暴風雨前來臨的眼神,仿佛下一秒便要爆發。
姜嬌與他對視上那刻,腳底便不由得發着虛,甚至就連步子都走着有些踉跄。
而反觀她的狼狽,她身側的姜歲安則快步走上前去,很是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臂撒着嬌,就連語氣裡頭,都不時夾雜着些許誇獎姜永言的話語。
這一操作讓姜嬌目瞪口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他極其吃這套,甚至那雙原本含着怒火的眼眸忽而盛滿了笑意,甚至還不止誇獎着姜歲安。
這更讓她不由得佩服起了姜歲安。
正當她雙眸緩緩瞪大時,就見姜歲安忽地轉眸朝她匆匆看了一眼,那眼神中似乎想傳遞她什麼東西。
姜嬌僅僅思索了幾息後便立馬明白了她的用意,便忙走上前去,朝姜永言微微福了福身後,溫聲道:“妹妹說的在理,還望父親息怒,女兒下回定是不會了。”
她将頭垂得低低的,并且就連姿态都是做伏小狀的,看起來倒是低聲下氣的樣兒來。
“你……”
“爹爹!不是說好不與阿姐置氣嗎?”
姜永言和姜歲安的聲兒同時響了起來,姜永言的一個你字,看起來氣兒并未消掉,而姜歲安那嬌嗔的話語很快便響起,還将姜永言的話語給堵住了,生怕他說出下半句話又不會惹姜永言不快,這還真真是兩全其美啊。
而當姜歲安話落那刻,就聽見姜永言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接着才說道:“嗯,下不為例,如今天色漸晚,你們早些歇息,本王還有事要處理,就不陪你們了。”
這句話比起剛才看還多了幾分柔和,但她也知這話看似是對她們倆說,而實際上是對着姜歲安說的,直到她聽見姜永言起身時所發出的微響以及那漸漸遠了的腳步聲時,才緩緩擡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