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負着手看着面前的姑娘。燭光為她白皙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溫暖的柔黃,宛若寥寥黑夜間的一顆散着柔光的珍珠。而她面上不知因何而浮現出的幾分酡顔竟又有些叫他沉醉。
他就這樣靜靜凝視着姑娘的眼眸,唇角挂了幾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清淺笑意。
忽地,姑娘繞過隔在他們之間的那張幾乎隐匿在了黑夜中的桌子,在與他近乎隻有一尺的距離處踮起腳尖,而後擡起了一隻微微蜷曲着的手。
那隻手在他的左臉頰上掐了一下。
面上突如其來的痛楚叫他瞬間從方才的幾分迷離間掙脫出來。
帶着幾分詫異,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問:“小壇姑娘這是做什麼?”
歲檀不好意思地說:“我以為還在做夢來着。不過你真是江王殿下?”
那懷疑的目光中分明還有想再掐他幾下,叫他真的疼得哭出聲來才要作罷的架勢。
江王忙道:“是我。”
歲檀聞言忙去袖中摸尋了幾下,拿出了一團用帕子包着的東西,卻癟了癟嘴,小聲道:“睡覺前忘了将它拿出來了,居然被我壓扁了。”
而後頗有些讨好地對上江王的目光,“對不住啊殿下,我原本那顆剝了殼的雞蛋叫我給壓碎了,沒法給您敷了。”
原本是她在許貴妃那裡臉上遭了打,許貴妃特地假模假樣地叫人給她準備的。方才她掐江王的力道的确重了些。
不過她旋即又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子,遞給江王,指着江王被掐臉頰的位置,“許貴妃給的,說是塗上就能消腫止痛的。我還沒用,方才我掐您掐得好像太重了,您若是還疼着,要不抹些這個?”
江王眉頭一下子凝住了,忙問:“許貴妃打你了?”
“啊她沒打,”後面的話她說得跟蚊子似的,字音模糊地叫人聽不清,“别人替她打的。”
江王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自在,她趕忙又問,“殿下您怎麼來了?”
江王卻将方才她遞來的那瓷瓶子丢去了渣鬥中:“她給的東西日後都不要用。”
才又說,“瓊妹說在長生殿内看見了你,本王怕許貴妃對你不軌。”
看他的舉動與他的這句話,似乎知道許貴妃并非表面上那般溫柔良善?
歲檀試探地問:“殿下知道大皇子的事麼?”
江王點了點頭,卻說:“本王先帶你出去。餘下的事我們回府再說。”
說完,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推門而出。
門外宮燈晃晃,許貴妃嬌懶地坐在一張月牙凳上,斜斜地靠着身側彎腰站着的宮女那平伸着的手臂,笑容妩媚中卻不失威壓。
她問:“江王殿下要将本宮的義妹帶去何處啊?”
歲檀跟在江王身後,被許貴妃這前擁後簇的架勢驚了一下。哎嘛,叫她瞬間感覺就像封建老婆婆帶了一幫子人來捉奸一樣。感覺下一秒就要把她與江王一塊沉塘。
江王聲音溫和,眼神卻分毫不怯:“自是帶臣弟的王妃回府。”
他這話一出,不僅許貴妃眸中閃過幾分驚愕,便是歲檀都懷疑自己空耳了。
許貴妃道:“本宮怎不知二皇弟你是何時娶了王妃?二皇弟身份貴重,還是莫要開此等玩笑,壞了本宮義妹的名聲。”
江王從容道:“我二人禮雖未成,不過親事已在籌備之中。屆時婚禮之日,定請皇嫂前去觀禮。”
許貴妃笑道:“禮既未成,那你二人斷沒有住在一塊的道理。壇姑娘是本宮的義妹,成親之前住在本宮殿中才是最妥帖的。二皇弟切莫壞了宮中規矩。”
尚未成親,便算不得數。隻要将這壇姑娘留在宮裡,等過些時日便說這備親的時日裡她不慎染了什麼惡疾,溘然長逝了,那江王他也奈何不得。
江王道:“皇嫂一片好意,臣弟自當感激。然陛下已下旨,因小壇她自幼雙親不在,便許臣弟将她帶去臣弟母家備嫁。”
許貴妃面色一沉,聲音一凜:“可有旨意?皇弟可莫要诓騙本宮。”
江王對一旁的春和側了側首:“去迎一迎吳公公。”
話音才落,便聽見不遠處傳來幾聲尖細的呼喊聲:“奴婢來了,奴婢來啦。”
江王口中的吳公公雙手拖着一卷明黃色卷軸舉在腦袋上,快步小跑過來。
他與許貴妃、江王先後行過禮後,喜着臉道:“叫娘娘與殿下等急了。”
說完,又将身子彎成标準的半圓形,将手中的聖旨托在了二人中間,與自己的脊背近乎齊平為一條直線。
江王率先問:“皇嫂可要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