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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尾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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淖姬在渭水中上下漂浮,溺水帶來的昏眩感讓她一時頭腦空空,她在恍惚中看到她和劉非劉建父子的春宵一刻,看見趙王色心動,不遠千裡來江都國接她。她還看見她那根剪不斷的情絲,隔着生死春夢和她一顆春心牽連到她意中人。她在三個諸侯王的床笫上放棄自己醉生夢死,用最可鄙的歡樂掩蓋内心最深刻的渴望,可須臾片刻的縱情聲色能瞞過别人瞞不住自己。

河下河上人的死生都捏在别人手上,淖姬覺得自己空蕩蕩的心被渭水的水波填滿,沒有那麼深刻的悲哀和怨恨了。她在神志不清中感覺到自己被人拉住了手腕,直到被人提到一隻小船上她都沒有清醒。淳于嬰兒冷淡着臉色對她說:“這是我最後一次救你,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下一次要是再跳河,就等平幹王來救你。”平幹王劉偃是淖姬為趙王劉彭祖生下的小兒子,趙王一直想讓他繼承趙國的封地。趙王長大序齒的兒子快有三十個,不一定能輪到他。

北軍的追兵來了,淳于嬰兒蹙着眉頭:“我早就該料到的,神君那個裝神弄鬼的騙子根本靠不住,現在事情果然被她帶來的人洩露了。”

淖姬恢複了些許清醒,“是你沒做對,夫妻之間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可所有人都告訴我,陳阿嬌是因為想咒死皇帝才被廢的。”淳于嬰兒冷冰冰地打斷淖姬,“現在說這一切都晚了,我已經聯系了陽陵大俠朱安世。他離長安不遠,可以幫我們逃脫追兵。”

“泾以渭濁,湜湜其沚”,渭水渾濁的水波一眼望不到頭。朱安世架着一葉小舟飄蕩在廣袤的水面,淳于嬰兒看見來人,唇角露出一個微微的冷笑,“皇帝不要以為他真的能活,狡兔三窟,我也做好了齊全的準備。皇帝喜歡喝金掌仙人盛着的露水,用玉屑磨牙口,也沒個郎中告訴他那不是人該吃的東西。”

“不會是露水,水裡下毒容易識破,你是在玉屑上做了手腳。你在玉屑上下毒了?”

“是,别管那麼多了,你和我趕緊走。出了長安城,平幹王會讓掖者趕着馬車來接你我。我們坐着諸侯王的馬車,一路暢通無阻。”淳于嬰兒想到要回趙國,長出一口氣:“趙王一手掌握趙國多年,能護你我周全。不過經過這一敗,你我是再也不能來長安了。”

淖姬過了好一會兒,頭還是暈的,她吐出一口渾濁的渭水,才“嗯”了一聲。

對良辰美景昭平君心中凄然,他有些想不出來他和夷安公主相伴枕側的模樣,一想到陳公主有一日要睡在霍去病的枕邊,心中更是苦痛不堪。“公主,如果我告訴你,我想和你說的一直是……我希望你在我在一起呢?”

公主微微笑起來:“難道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嗎?”公主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完全不像一個即将出嫁的女子,倒像一個不谙世事的孩童,“我要永遠永遠和我母親在一起,生死都不分離。”

“公主,在一起不是你想的那樣。”昭平君看見公主側顔,看到朝陽下她像是一顆藏在貝殼裡的珍珠,美的晶瑩無瑕,顧不得片刻後霍光就要走過來,對公主道:“在一起是做夫妻,行夫妻之事。公主你不知道魚水之歡是何等——”

霍光扔下他為昭平君、陳公主兩個人尋來的吃食,“如果皇帝知道你和公主在說什麼話,他能把你的頭丢到鬧市,再叫一百個步卒把你的腦袋踩得稀巴爛。你果然是塊扶不起的爛泥,怪不得你母親提前用一千斤黃金、一千萬錢為你贖死罪。你知道她未來的丈夫是誰嗎?你能和他比嗎?下賤東西。”

昭平君漲紅了臉,嗫喏說不出話,隻能用一雙仇恨的眼睛盯着霍光。如果他有一把刀,那他一定把霍光的胸膛捅個對穿。“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難道你不知道我母親是一位顯貴的公主,他母親隻是個下賤的女奴嗎?”

霍光臉上浮現出最輕蔑最刻薄的神情,漂亮的中山國女子對沒錢的恩客就是這副嘴臉,“可是皇帝瞧不起你,他隻肯把夷安公主嫁給你。”

“你找死!”昭平君脫口而出,聲音沙啞的像壓在喉嚨深處的憤恨一夜掙紮開來。“瞧不起”這三個字回蕩在他耳邊,簡直像鐵一樣擊打着他的腦袋,擊碎他作為一個男子的心。昭平君使勁抱着自己的頭,可記憶還是破開歲月從眼前跳出。

他看到夜空下的渭水,開敗了荷花,隻剩下枯枝。那個不算年輕的女人拉着他沿着渭水奔逃,“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聽說過趙氏孤兒的故事嗎?他是晉國公主和忠臣的兒子,因為奸臣的陷害,他家中所有人除了公主都被晉國國君殺了。公主在苦難中生下了他,他子孫分裂了曾不可一世的晉國!如果皇帝殺了你父伯後還要殺你,你就把他的國家割成三十片,十倍于趙國國君,讓他嘗嘗厲害。”

隆慮公主抱住昭平君痛哭,“皇帝不知足,不知足啊!他借口禽獸行殺了齊王,殺了燕王,殺了江都王,他還惦記你祖母留給你父親的錢,想殺了你父親!誰知道他會不會殺你呢?”。昭平君有一雙漆黑的眼睛,裡面映出隆慮公主驚慌失措的臉。

昭平君遠遠望見張湯領着廷尉的官吏、北軍的士卒舉着火把搜山。來自烏孫國的天馬有着震天動地的鐵蹄聲,吓壞了隆慮公主,她哭得神志不清。

張湯輕捷地越下馬,和往日笑面虎的模樣不同,他此刻神色冷峻沉着,如果廷尉的罪犯看見他能被吓哭五十次。張湯背後是一條吞噬萬物的火蛇,火光沖上山巒險些騰上雲霄,随時能追上纏死昭平君這對可憐的母子。

把昭平君推到身後的隆慮公主被火蛇吞噬了,她見到張湯,怔怔落下幾滴淚,“你不要抓我兒子好不好?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你别抓走他……”

張湯一言不發,他的氣勢完全懾服了公主,說得再明白點,他征服了這個女人,可以對她為所欲為。他當着隆慮公主的面帶走了昭平君,逼死了隆慮侯,可隆慮公主還是愛上了他,甚至死在他給予的愛情裡。

一種澎拜的憤怒淹沒了昭平君的心,昭平君猛地拉住馬的缰繩,一條胳膊抱住陳公主就要往長安城趕。陳公主看見昭平君像被鬼神附了身,眼瞳充溢着森然憤恨之情,不由得害怕起來。“你放下我,我不要和你走。”陳公主渾身都在抖,“你的眼睛裡有一種可怕的光,濃郁得幾乎要蓋住今日桑樹撐起的亭亭綠蓋……好可怕的光。”

昭平君的手臂就像鐵一樣緊锢住公主,“我要娶你,你得跟我走。”

公主稍一思索,“你要替代霍去病做我丈夫?”

昭平君臉頰乃至眼角因為憤怒輕微抽搐,他按着白馬的馬缰繩,大口喘息,胸膛跟着喘息節奏一起一伏。“是,你願不願意為了我,去哀求皇帝收回成命?”

公主低下頭不說話,她現在看上去更像海鹽了,潤澤如花蕾的黑色長發散在肩頭,清澈如碧水翡翠的眼睛投向前方,前面正好有一樹開得繁盛的白色垂絲海棠。海棠和公主肌膚一般柔薄輕盈,像一捧冰雪剛從河邊接來,一觸即化。“我想當皇帝最喜歡的孩子,我希望我愛的人愛我,我不能跟你走。”

昭平君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冷笑,“我和你不一樣,公主,我對你言無不聽,哪怕你要我當皇帝,燒毀整座長安城我也做得到。”

霍光見昭平君吃癟忍不住哈哈大笑:“說大話誰不會,你要是真有本事你跳渭水去,你個纨绔子弟,隻會在女人面前耍脾氣。”

“跳就跳,隻要你相信我的心!”

陳公主眼看着昭平君真毫不猶豫跳了渭水,又驚又怕,大哭起來,“你快回來,我不要你的心了,我這就和大人說!”

陳公主繞過織錦的屏風,蹑手蹑腳走進父親。皇帝躺在榻上看見女兒提着一個小小的香囊搖搖晃晃走來,不禁露出一個笑容。公主坐在父親身邊,手腳輕輕地打開香囊,把裡面的小物件倒在榻上。皇帝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正笑着想看看是什麼,就發現那是幾朵幹枯的芍藥花。

“這是昭平君送給你的?”皇帝佯裝不知地問道。

公主雖然年少,也隐約感受到父親的不滿和愠怒,她害怕起來,按照昭平君教給她的辦法嘟着嘴兒和父親說話,“不,大人,這是春天送給我的。我要轉送給你,給你一春的芬芳。”此刻确實已近春末,柳枝垂着細腰被日光烤得奄奄一息,趴在湖面上粗喘着氣。遠山蓋過柳樹露出隐約輪廓,像是美人前世落下的玉镯自天水相接處浮出。

“大人,每一朵花背後都有一個故事,我要把故事慢慢講給你聽。”公主捏着一朵骨肉如冰雪白皙的芍藥花說:“她是一個漂亮的公主,現在是小小的花蕾,以後就長開了。”皇帝聽了啞然失笑,深知這朵花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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