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主婿離婚這事說出去并算不上有多光彩,因此辦得并不張揚。
前世謝宜瑤宜琬改嫁,也虧是和柳融新婚的風光壓過了前頭和蕭延的離婚,才遮掩去了一些不體面。
無緣無故的絕婚,就算是發生那些世家大族裡,也能讓兩家人變得形同陌路。謝況為了表示對王家并無厭棄之心,不僅賞赉了王均本人,還為他寡居在家的老母賜号。
這些都不需要謝宜瑤付出什麼,故而謝況怎麼補償王家,她都無所謂。
謝宜瑤隻覺如釋重負,她終于不必和王均有任何瓜葛,現在他又要出任豫章内史,連在京城裡偶然遇上的可能都沒有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為此,謝宜瑤準備辦一場小小的宴會,和親朋好友相聚。
謝宜瑤雖然喜歡熱鬧,但并不一味求人多,隻需有幾個知心親友、莫逆之交在就好。
冬月二十,臨汝公主謝宜琬一早就特地進宮,親自把四皇女謝宜臻接到自家第中。貴嫔司硯知曉後,隻是囑咐了幾句天冷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并未特地問詢。
謝宜臻已經定了封号,明年開春就要搬進新建的公主第,謝宜琬仍然對她格外關愛,知道她一個人在宮中悶得慌,時常把她拉到宮外散心。
今日,卻是有特别的原因。
謝宜瑤當然還請了姑母謝钰和胞妹宜琬、宜環到公主第中小聚。謝宜臻雖非袁盼所生,但謝宜瑤念在這孩子生母去的早,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在,特意告訴謝宜琬可以将她一同帶上。
放在平時,謝宜瑤或許會惦記着謝宜臻和司硯的密切關系,不能放心,但今日相聚并不論那些權勢派别,隻管同氣連根的情誼,謝宜瑤是當真隻想放松一日。
沈蘊芳一來,謝宜瑤就拉着她的手道:“今日懷香不必勞心那些瑣事了,隻管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就好。”
謝宜瑤從京口回來後,就把募女兵、組女軍的念頭和沈蘊芳說了。沈蘊芳起初還是覺得時機未到,謝宜瑤說那也該先籌劃起來了,因此最近沈蘊芳一直都在為此操勞,雙眼之下烏青的痕迹都重了些許。
靈鵲熟練地幫沈蘊芳脫下披風,正準備挂起來,突然驚呼一聲:“外頭可是下雪了?”
沈蘊芳轉身一摸披風,果然有晶瑩的雪片粘在毛上。
“我竟沒注意到。”
謝宜瑤讓飛鸢去把支開的窗戶合上,免得雪飄進來,念道:“離年關隻剩一個多月,降雪也是常事。都說瑞雪兆豐年,真希望明年是個好年。”
沈蘊芳到後沒多久,謝家姊妹與姑母謝钰都陸陸續續地到了。衆人看沈蘊芳在,并不吃驚。
謝宜瑤親自為姊妹們和姑母斟了幾小杯剛燙過的熱酒,以便暖暖身子。
“方才懷香來的時候,雪還很小,這回卻是越下越大了。”
謝宜琬笑道:“幸好我們幾個住得近,否則等下能不能回得去也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謝钰作主道,“等下阿臻就不要回宮了,免得雪天路滑摔着了。你要願意,跟着阿琬或者跟着姑母都可以的。”
謝宜臻乖巧地點點頭:“多謝姑母為宜臻着想。”
親朋好友聚在一處,當然要談些心腹之言。謝钰是長輩,有些話由她來問最為合适。
“阿瑤,你和王家子的事,先前姑母沒有過問。現在塵埃落定了,卻要問一問背後的緣由,可是那人虧欠了你?”
謝钰問的,是其她人也想知道的事。
坊間流傳臨淮公主與主婿離婚不僅是因為感情不和,而且還有多年來無子嗣的緣故,這話自然也傳到了謝钰她們的耳朵裡,卻都不能盡信,懷疑另有緣由。
但謝宜瑤并不太在乎這些流言,隻道:“什麼虧欠不虧欠的,姑母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一個月才見幾次面,而且總是不歡而散的。”
謝钰雖然知道謝宜瑤和王均關系不好,卻沒想過謝宜瑤會執意想要絕婚。畢竟以她的身份和王均的性格,就算找幾個面首也無妨,何必斷絕婚姻?
所以謝钰也想過是不是謝宜瑤有别的中意的郎君了,可看她并無再嫁的意思,就變得更為好奇背後的緣由。
謝宜琬看謝宜瑤的神情不對,深知她不想深聊這個話題,忙出來打圓場,但礙着謝钰的面子,不好直說。
“我聽聞阿姊前幾日得了把漢代的古琴,今日可有機會見一見?”
這話題扯得生硬,謝宜瑤自然看出了謝宜琬的想法,便也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我又不善琴技,便收在庫房裡頭了。還想着哪日當作賀禮贈與你呢,誰能想到你這丫頭,竟自己提起來了。既然如此,阿琬不如就趁此露一手吧?”謝宜瑤看向沈蘊芳,添了一句,“懷香你不知道,她是我們幾個中最通音律的,要不怎麼如此琴瑟和諧呢?”
謝宜琬聽了,頓時羞紅臉道:“阿姊莫拿我打趣了。我彈一曲就是了。”
靈鵲帶着謝宜琬去庫房取來了琴,謝宜瑤本确實是打算在明年謝宜琬生日的時候,将這把琴送給二妹的,她雖然不太會彈琴,但也知道琴是需要留心保養的。
謝宜琬端坐撫琴,輕攏慢撚,琴聲宛轉悠揚。衆人止了閑談,都靜心聽着弦音,如醉如癡。
曲畢,謝宜瑤回過神來,正要說些什麼時,卻見屋外站着一大一小兩個女郎——是崔朝華和袁敬亭。
謝宜瑤趕緊讓她們進來:“怎麼站在門口,也不嫌冷。”
崔朝華牽着袁敬亭進屋,笑道:“敬亭說不能打擾表姊彈琴,是不是?”